春色野岭(140)
“我三天没睡,那帮土匪比黄阳还要凶残,我一个活口都没留,一个个砍了他们的脑袋拎回来,可是这次作战是我火蝎军伤亡最惨重一次。”
细弱的女声淡淡响起:“可你也保护了遥州和榷场的百姓,你是个好将军。”
男人沾了血青筋凸起的手背正被一只葱白纤细的手指慢慢抚上,似在安抚。
周枭黑眸晦暗,垂眸瞥了眼她的鹅颈,嗓音沙哑:“卫娘,我们从头来过行不?”
卫瑜然把手收回来,刚收回,腰间结实的手臂不断收紧,明显不满她拒绝的态度。
直到天光大亮,他们才回到营寨。
拒马移开,周枭率领残军进来,号角从四面八方响起,响彻整个营寨。
营帐里伤员、屋子里后勤员、伙夫、留守执勤的甲兵纷纷出来呼喝,高声喊着将军。
就连潘旗听到凯旋的号角,赶忙出来,赶到操练场时,已经涌集几千名甲兵和伤员,齐刷刷看着骑着黑马铁骑的男人。
而他的旁边是整整十车的土匪人头,垒得跟一座小山一样高,随着黑布一掀,在晨光的照射下,映出一张张死白狰狞的死人脸。
呼喝声前所未有的响亮,好似这一身的伤痛和兄弟们惨重的伤亡都不算是事,是他们保家卫国的勋章——
潘旗受到鼓舞,加入进去,然而随着走近,却看到将军身后盔甲破裂,沾满了血污,但孔武魁伟的身躯在旗帜下显得异常高大。
将军怀里还紧紧搂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有些熟悉,黑马受到呼喝声的影响,前蹄不断走动,而又在将军有力的威压下不敢躁动。
潘旗只看到将军迎着晨光的背影,听他开口振奋人心地总结这一次作战,而就在他走近时,看到二少奶奶的脸,他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下来。
“安静。”周枭目光扫过面前的所有人,沉声开口,“我要宣布一件事——”
卫瑜然脸色惨白,她挣扎不开周枭的手,只能看着面前犹如千军万马的军队,看着他们一双双眼充满崇拜地看着她身后的男人。
更可怕的是旁边堆得如山一样高的人头,她方才看了一眼差点被吓破胆。
“我怀里的女人,叫卫瑜然,是我亡弟的媳妇,也是周府的二少奶奶,但是作为大哥,我有义务照顾她后半生,所以,从今以后,她就是我周枭的女人——”
潘旗脸色更白了,额头频频冒汗,他涉嫌放走将军的女人,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率先喊道:“恭喜将军抱得美人归!”
“恭喜将军!”
“恭喜将军!”
“恭喜将军!”
周枭看到此形,凝着血污的面庞露出笑容,振声喝道:“喊大少奶奶!”
底下的甲兵从善如流改口:“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
这一场宣誓主权赢得所有人的欢呼,除了卫瑜然。
她脸色苍白,双眸失神,听着身后的男人在两人守孝期期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违背公序良俗地亲自把她的称谓冠到他的名下。
她从周贯聿的二少奶奶,硬生生变成了他周枭的大少奶奶。
简直疯了——
这跟公然宣称兄夺弟妻、寡妇红杏出墙有何区别?!
第66章 你讨厌我讨厌到这种地步……
卫瑜然被迫跟着周枭进入一个营帐,由于其他人伤亡更严重,军医正在其他营帐给其他伤员治疗。
周枭脱下铠甲和护臂,后背和手臂都有不同程度伤势,和那些被火炮弹药冲击到弟兄们相比,他的伤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也不在乎,打开药箱,自己给手臂清创上药。
看到卫瑜然想走,眉心一皱:“去哪儿?”
卫瑜然身上还挽着她的包袱,背对着他:“你管我?”
周枭放下东西,上前,看到挂在她后背的包袱,觉得有几分刺眼,“你难道还想离开?”
卫瑜然看着营帐帘子缝隙外经过的忙碌人影,整个营寨陷入一股灾后重生的气氛,大家都在忙,忙着救人忙着补给。
“是。”她还是想走。
“为什么?”周枭抬手扣住她胳膊,单手把她身体掰向自己,面容凝重。
卫瑜然眉心凝着深深的忧虑和害怕,“你为什么要当众把我们的事情说出来?很光彩吗?你不知道我们身份吗?”
尤其他们还在守孝期,这让世人怎么看待他两?
平时在营寨里也就罢了,毕竟只要不亲口承认,别人就算嚼舌根也只是嘴上说说,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也从来不在外面过度亲昵,都恪守本分。
可亲口承认就不一样了,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整个大晋朝都知道他堂堂忠武将军在守孝期内公然说要接替亡弟的媳妇,当他的女人。
说好听点是照顾亡弟遗孀,可谁又会相信在守孝期内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是真心想照顾亡弟遗孀,还是两人早就暗度陈仓?
“我只知道感情是无法控制的。”
周枭绷紧脸色,深深看着她,沉声:“你不是说我们是奸夫淫-妇?不是说别人只骂你?他们要骂,大不了日后连我一起骂。”
这段关系里,他的责任更大。是他没考虑到她的处境,以为可以以自己的能力庇护好她,却忽略了一些永远不会晃在他面前的风言风语。
既然如此,那他就干脆向大家宣告,是他周枭主动要照顾弟媳,无论他人如何议论,无论是否拿守孝期来指摘,他的名字始终会伴在她左右,与她一起承受这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