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110)
“多谢。”
江洄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喷了自己最喜欢的香水,也是最能让自己心安的味道。江洄出门时,张广宗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了一位大姐来帮她推轮椅。
坐着潘家的豪华座驾,江洄第一次来到了潘宅。
江洄坐在轮椅上,仰视着潘宅高大的门楣,不禁感叹:“好一座恢弘大气的庄园,只是不知道这背后是多少人的血泪呢。”
张广宗假装听不懂江洄的言外之意:“这么大的园子,参与的工匠自然是很多的,给咱们很多传统手工艺人展示的机会呢。”
论脸皮厚,江洄自愧不如,只好闭嘴。
这些所谓的上流阶层啊,惯是会说好话为自己辩解的。踩着人往上爬,榨取工人的价值,吸劳动人民的血。钱让他们赚了,名让他们享了,最后还要大义凛然地宣称“是我给你们创造了就业机会”。
越往里走,江洄心越紧。这处庄园处处是景,张广宗热情地介绍着园子里的巧思,连湖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都是匠人手工打造。
江洄眼里没有美景,只看到了蘸着人血的馒头。
张广宗带江洄到了一个只有几张沙发和一面书柜的会客厅。原来在潘朝晖眼里,江洄是一个不配到他书房里谈话的无关紧要的人。
张广宗本想扶江洄坐到沙发上,江洄不肯。
“不用了,轮椅挺好的,还是张先生想得周到。”
“那你现在这儿等一下,潘老一会儿就来。”张广宗也不勉强,叮嘱了一句,就离开房间了。
江洄在这个略显空旷的房间等了半个小时,潘朝晖才出现。
还好她另条腿还是好的,蹦着去书柜随便抽了一本书看着,才不至于太无聊。
房间里铺了地毯,潘朝晖进来时悄无声息。
“江小姐喜欢看书?”
“偶尔看看。”
江洄合上书,放到一边,抬头看他,没有张广宗的搀扶,他走得很慢,看着是腿脚不太方便。最终江洄的目光落到他的左手上,他没戴义指,也没有戴手套,左手小指处空空荡荡,只剩一小段孤零零地支棱着。
潘朝晖在正对着门的独立沙发坐下,察觉到江洄的目光,伸出左手,来回翻转着,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
“江小姐可知道我这手是怎么没的?”
“洗耳恭听。”
“齐悦,也就是齐溯的母亲。我辜负了她,她要走,无论我怎么道歉都不行。后来我狠下心,在她面前亲手切断了小指,想求她原谅。江小姐猜猜结果怎么样?”
江洄毫不犹豫地说:“觉得你过于极端,头也不回走了。”
潘朝晖面色一沉。眼前这个江洄对自己提起齐溯的母亲丝毫不震惊,想来是已经知道了他和齐溯的关系。看来齐溯真的对她很信任。齐溯目前还不愿意承认自己潘家长子这个身份,却愿意告诉眼前这个江洄?他这个儿子就这么在意她?
潘朝晖心生一计。
“哦?看来江小姐已经知道齐溯的身份了?”潘朝晖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着,“江小姐猜得没错。齐悦走了,我再也没见过她。”
江洄突然笑起来:“然后你自诩深情,开了一个叫‘悦来’的酒店,在顶着爱人名字的酒店里,行不轨之事。”
潘朝晖不再轻点沙发,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江小姐说话还真是犀利。”
“既然你都叫我来了,不就是希望打开天窗说亮话?”
潘朝晖深吸一口气:“江小姐果然通透,难怪齐溯对你另眼相待。”
听他反复提起齐溯,江洄呵地一声:“潘老让我拖着病体跑这一趟,不会只是想棒打鸳鸯吧?”
“鸳鸯?”潘朝晖骤然提高了声音,“喜结连理的才叫鸳鸯,江小姐配吗?”
江洄不置可否:“那就要问齐总了。”
这个年轻女孩比他想象中要沉着冷静,同时也难对付。
潘朝晖切回正题:“叫江小姐来,是有笔交易要谈。”
“请说。”
“齐溯是我的儿子,磐石集团早晚是他的。但在此之前,我要知道他回国的初衷是什么?以及他背后有什么人?”
潘朝晖跟齐溯接触这段时间以来,这个三十年没见的儿子恭敬中带着疏离,对他母亲的遭遇只字不提,也未曾表示过对磐石集团感兴趣。
更重要的是,他一个孤苦伶仃的华人,在那样一个弱肉强食的国家,还能成长起来,他背后的人脉和资源是潘朝晖不了解的。
他不喜欢不受掌控的棋子,哪怕这颗棋子是自己的儿子。
“潘老好像太高估我了。我上哪儿知道这些去?”
潘朝晖摸了摸眉骨,意味深长地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女人有女人的法子。这个不需要我来教你吧?”
江洄压下心里的恶心,笑对恶心发言:“您还是教教我吧,这方面还是您涉猎比较广。”
潘朝晖顿时变了脸色,随即又摆出一副慈祥的样子:“江小姐应该还不知道我的筹码是什么吧?”
江洄脸色未变,她并不在意什么筹码,因为她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潘朝晖继续说:“江小姐这些年,做了很多改变。去掉了下巴上的痣,又比少女时期瘦了很多。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真没认出来。”
“要不是齐溯这么在意你,我也不会去调查你的过去。一查还真给我吓一跳,当年那个蒙着眼睛昏睡的小姑娘,竟然悄悄潜伏到我儿子身边去了。”
潘朝晖诡异地笑着:“对了,当时的照片,我还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