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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120)

作者: 落花生啊 阅读记录

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齐溯惊觉自己做了太多伤害她的事情。这几年他对江洄的所有不理解和猜疑,每一次试探、每句话都在往她的伤口上撒盐。齐溯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他多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他的眼睛里似乎在说,快告诉他那都不是真的,是我胡思乱想。

但江洄说的话给他判了最后的死刑,幽深的瞳孔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是的,你没猜错。”她甚至还笑着,想反过来安慰他,“你说过,你怀疑我的原因,是因为我曾经和潘朝晖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悦来酒店。”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他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了吧。”

她笑中带着泪:“悦来酒店,潘朝晖的地盘。一个位高权重的商人,和一个贫穷的女大学生,哪里会有什么交集呢。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掠夺了一个普通女孩的尊严罢了。”

“别说了。”两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得知真相的齐溯悲痛难当,以手抵着额头,身体颤抖着恳求到,“别说了。”

“这几年你一直没想通我接近你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只知道他身居高位。而我,生活在东江市最底层,可能这辈子都接触不到那个阶层的人,所以我找上了你。我要借你的势,去看云端之上的东江市。”

齐溯承受不住这残酷的真相,他弯着腰,捧着她的手抵在眉间,像是在乞求原谅。有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

“那人高高在上,丝毫不觉得他的行为是错的。他以为自己算无遗漏,所以像丢掉旧抹布一样地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依旧做回那个风光的明星企业家。就算被找上门,他竟然想当然地认为受害者会因此羞愧难当,并以此为要挟。”

江洄呵地一声:“我偏不。我就是要做那个以卵击石的人。”

说出了藏了七年的秘密,江洄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看着齐溯强忍痛苦的脊背,她的不幸却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这并非她本意,但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不能忽略的事实。

在他真正说出“喜欢”这两个字之前,她和他都必须理清他们之间不曾言明的纠葛,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把这句喜欢说出口。

江洄不要那种似是而非的喜欢,她要的是,即便知道我的所有伤口和不堪,依然敢坚定爱她的人。

“齐溯,你抬头看看我。”

他重重地摇头,他怎么敢啊?

命运待他实在太薄。纵然他有万般不愿,不可否认的是,他身体里留着潘朝晖的血。

听说人的细胞每七年会全部更新一次,但即便如此,DNA是改变不了的,它控制着细胞的生长、复制和表达。潘朝晖给他的,是多少个七年都替换不掉的基因。

曾经他以为江洄是站在岸边清醒着看自己沉沦的人。原来他错得这么离谱,他们都被潘朝晖丢进了深渊里,而他居然一次次地把同样深陷沼泽的江洄推向施暴者。

亏他自以为足够了解江洄,原来他自以为是的警惕和筹谋,无形中伤害了她太多。

他再也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说爱她。

齐溯放开她的手,轻轻擦拭干净不小心留在她手背上的眼泪,他摇晃着站起身,却不慎打翻了那杯他没舍得喝的水。

玻璃杯应声碎裂成几片,水也跟着溅了一地。

“对不起。”

齐溯蹲下身清理残局,水蔓延至脚下,他单膝跪在水渍里,一堆玻璃残渣带着尖锐的棱角,在地上张牙舞爪。

江洄想问他,在得知了这么一个荒谬又残酷的真相,还愿不愿意爱她。只是这话还没问出口,竟瞥见打翻在地上的水突然浸染了几缕血红色,只见齐溯将一块碎玻璃紧紧捏在掌心。

“齐溯。”江洄扑到他身边,用力掰着他的手指,“齐溯,你做什么,你把手松开。”

齐溯右手松了些力,血不停地往下滴,与打翻的水混合,入目尽是触目惊心的红。

齐溯隔着雾气看着江洄,用尚且干净的左手推开她:“脏。”

江洄不顾地上的狼藉,再次靠近他,试图他的右手:“知道脏还不放开,待会感染了。”

生理上的疼痛让齐溯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喃喃地说:“这血,太脏了。”

江洄突然明白了齐溯的意思,泪水瞬间盈满眼眶,争相落下。

“没有,不是的。”她拼命摇着头,“他是他,你是你。你和他没关系。”

“真的?”齐溯红着眼眶看向她。

“是,你是齐悦的孩子,只是齐悦的孩子。”江洄捧着他的脸,坚定地告诉他这个事实。

谈及母亲,齐溯再也忍不住。

他的母亲,因为潘朝晖的背叛远走他乡,独自在异乡抚养自己长大,最终抱憾离世。而眼前这个他心爱的姑娘,也因为潘朝晖改变了她本该平凡快乐的一生。

如果可以,他宁愿这一生都遇不见她,只要她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或者,再把时间轴往前拨三十多年,他愿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只求齐悦从来不曾遇见潘朝晖。

但人类还没有发明出时光机。

齐溯好怕江洄也会像母亲一样突然在他生命里消失,他紧紧抱着她,却不敢用流血的右手触碰她。

她是他平庸生活里温柔又闪光的存在,她那么勇敢,对黑暗毫无畏惧。她于他而言,是绝对主观的美好,世间的任何都会玷污她,包括他自己。

他埋入她颈间,贪恋她的味道,感受着她的温度,还有跳动的脉搏。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江洄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就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