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夏(9)
可能是姿势不对,无名指好像扭到了。
排球过网被程在野接住,他上前两步抓住网,低头问:“怎么了?扭到了吗?”
姜守言动了动手指:“没关系,不是很严重。”
程在野把球抛给场边的Paulo:“(你们先打,我看看他的手指。)”
Vi替程在野上场,姜守言和程在野一起回了阴凉边。
无名指被程在野很细心地握住,他手上有茧,磨得姜守言指根有点发痒。
“就刚刚闪了下,现在已经没那么痛了。”
程在野点头,确定没伤到骨头后,说:“我给你缠一圈绷带吧,能有个支撑。”
他从自己包的角落翻出白色的小绷带,分开姜守言的手指,绕着指节缠了一圈。
他们坐得很近,动作间膝盖不小心碰到一起,姜守言腿上蹭上了沙。
“抱歉,”程在野下意识伸手给他拍干净了,掌心的茧擦过大腿外侧的皮肤,两个人登时都愣了一下。
一个是因为手下的滑腻。
一个是因为那阵过电似地粗糙触感。
视线接触,又很快分开。
程在野唇角抿起很细微的弧度,剪断绷带收了个尾。
姜守言问:“手上的茧是怎么来的?”
程在野把剪刀和绷带放回包里,又扭开一瓶水递给姜守言:“之前有段时间喜欢攀岩,还有段时间学了射击。”
姜守言接过来抿了一口,无名指缠得有点紧,动起来还有点不灵活。
程在野给自己也拧了瓶水:“你看起来不是很擅长运动。”
姜守言笑说:“嗯,工作太忙了,没什么时间。”
程在野也笑了笑:“没关系,我很擅长,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沙排那边又有人在叫程在野,有他的时候打的生气,没他的时候又打不起劲。
程在野回头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拧上瓶盖,把水和姜守言的挨着放在一起。
“我过去打球了,有事你叫我。”他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拍了拍裤子上蹭上的沙。
姜守言瞥了眼放在他旁边的两瓶水,点头:“好。”
程在野又像一阵风一样跑回了场地,第一个发球就狠得让Paulo想给他跪下。
姜守言下巴枕在膝盖上看了会儿,旁边传来一道很轻的问好:“(你好,请问你是中国人吗?)”
是个葡萄牙的小孩,他父母在大大的遮阳伞下晒太阳,看见姜守言很友好地冲他笑了笑。
姜守言偏头看着小孩:“(是的,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交换了名字,小孩又拉着姜守言去沙滩捡贝壳。
潮水上涌沾湿了姜守言的鞋,小孩拿着一根小树枝过来,问姜守言能教他学中文吗?
姜守言说:“可以。”
他望着碧蓝的海水和在岩石上停憩的海鸥,在湿润的沙滩上写下海水、海鸥、海风三个词。
“海水,海鸥,海风。”
小孩蹲在他旁边很认真地学。
海风,姜守言想到了Zephyr。
Zephyr这个英文名在古希腊语中有自由的风的意思。
“(哥哥,这个字读什么啊?)”
姜守言回神,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海风旁边写了个野字。
在他怔愣的空档,浪花上涌,湿润的砂砾重新恢复平整。
姜守言扭头笑了笑,轻声说道:“(不见了。)”
第5章 烟
海边的落日总是很漂亮,熔金般的光芒隐在海水和云层背后,像人类不曾追寻到的世界尽头。
沙滩上的排球网被拆了,朋友把网和架子装进背包里,对着程在野这边吼了句什么。
程在野偏头听了阵儿,手拢在嘴边应了声好。
然后他走到了姜守言身边。
这个点的太阳已经不晒了,姜守言还是缩到了最后一片阴影里。
要说一个下午应该也不能把人晒多黑,但程在野带着热气蹲下来的时候,姜守言来回看了圈两人的肤色差,觉得他好像黑了不少,野得更带劲了点。
可能是因为刚运动完,语气听起来也比平时轻快。
“他们约好了一起吃饭,”程在野拽出背包里的花衬衫就要往身上套,“Paulo说Martim也会来,他下午——”
姜守言突然拽了下他的小臂。
程在野一顿,垂眸看他。
姜守言松开手,指了指他的肩膀:“上面还有沙。”
“哦,”程在野应了声,平时一点不在意这些,现在倒仔细伸手拍掉了肩膀上的沙,拍完后又在原地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想刚刚说到哪儿了。
姜守言开口提醒:“你说Martim也会来。”
“哦对,”程在野继续往身上套衣服,“本来下午也让Paulo叫了他,但他陪妈妈去医院体检了,就说晚上一起吃饭。”
程在野弯腰去拿放在姜守言脚边的小背包,拇指在包带上轻滑了一下,把背到左肩的包往上拉了点,又弯腰冲还坐着的姜守言伸出手:“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掌心干燥,纹路清晰,掌根和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
姜守言把手指搭上去,点头说:“好。”
平时上班工作难得能聚这么全,吃完饭后一行人也没急着走,又找了家靠海的酒吧,喝酒聊天。
姜守言和他们都不怎么熟,就坐在沙发角落小口喝着杯子里的鸡尾酒。
姜守言面前是圆桌和另一排面对面放着的沙发,沙发后面是一整面落地窗,能看见海水和落日。
程在野打完电话进来,和几个服务员错身而过,脚步突然顿住了。
还没到蹦迪的时间,酒吧现在人少清静,唯一算得上热闹的地方就是他们那群朋友在的小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