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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听旧时雨(108)

作者: 屿岚烟 阅读记录

她分明没准备好,将一生都托付。

她还不信他。

第54章 无言上西楼

翌日想起来,岑听南都还在恼。

也许是满月当空,叫人乱了心智。又或是烛光下他的鼻梁挺得好似能撑起一片天似的。

一点不合时宜的勇气从岑听南心底悄悄钻出。

嫩芽似的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遮蔽了她一切的理智与冷静,热烈地怂着她,要将自己交出去。

他覆在她身上,将万物都遮挡,天地间唯余那一点儿气息。

他的气息。

似小阁藏春,似池南雪尽。

这山涧里的雪,被她春水一样的调子哼得化了,涌成一汪清泉,汩汩流着,也流经她的心尖。

岑听南便遭了殃,失了神。

她迫切地想要交出点什么,抓住点什么。

她想借此铭记,此时此刻他们曾真的这样热烈地纠缠过。

可顾砚时拒绝了她。

岑听南看得出来,他分明也忍得很辛苦。

可他到底克制住了。

也许他未曾如她一样,想过要深刻的铭记。

也许烛台高照时的滚烫不过一时错觉,是她误将这炙热看作天长地久的绵长。

好在顾砚时还清醒。

他们之间隔着天启六年那连绵淅沥的雨。

岑听南如今尚不知这雨能不能停。

一时的荒唐也总归要醒的。

还好顾砚时及时制止了这荒唐。

岑听南一颗心如同这寂寥秋日,无限地惆怅了下去。

中秋后顾砚时又开始变得很忙,仿佛此前的闲适陪伴是他特意为她制出的一场幻梦。

梦醒后,只余她一人沉溺其中。

岑听南长久地守在相府里,巨大的空虚混沌几乎要将她淹没。直到秋水淹没池塘,池里的夏蛙一夜间歇了叫声,她才后知后觉地惊醒,原来自己早似这池中蛙一般,被遮蔽了双目。

她强迫着自己撑起精神,游走在上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宴会上。

去结交,去窥听,去戴上八面玲珑的面具。

不得不说,人在走投无路时,总能发现自己的潜力原在他处。

岑听南的耳目一下被打开似的,不止这上京城中,西域、北戎、南羌,与整个盛乾朝,再有风吹草动,她都不必再经过他人。

源源不断的信息传到她耳中,岑听南终于有了些掌控局面的安全感。

父兄对北戎接连出征,已将战线北移,拔城两座。

前所未有的顺利。

有时岑听南都会觉得,前世那场惨痛的灭门流放,是不是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为此她去了很多次寺庙,青灯古佛下,见到那盏为前世而立的莲花灯,才时时警醒。

天启六年还未来,她的结局仍不定。

不可大意。

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一段时间中,李璟澈和她一点点熟识了起来。

起初是宴会上总是碰头,两人互相讥讽几轮,都在人声鼎沸后的寂静中,看到彼此眼中同样的格格不入与置身事外。

又想起顾砚时说过那些关于李璟澈的话,岑听南心软几分,后来再遇见,破天荒地没与他针尖对麦芒地顶回去。

李璟澈诧异于她的和善,好奇之余就这么贴了上来。

三两日便要邀她外出一趟。

谈天说地,一个娇纵,一个纨绔,竟也能聊到一处。

偶尔岑听南躲在相府里看兵书,李璟澈叫不出去她,便径直找上门来,一点也不见外。

顾砚时知晓了,只冷淡地提醒她别被卖了还帮着李璟澈数钱。

岑听南被他态度惹恼,掀着眼顶回去:“从前说将他当个浑孩子的不也是左相大人?怎么这会儿口风变了?”

顾砚时淡淡睨她一眼,只道随她。

岑听南不明白,人怎么能变得这样快。

秋风呼号着吹过,这晚她缩在榻上,听完院里所有枯叶飘落的零碎秋声。

清秋过得实在是快。

-

九月末,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得益于北边战场的高歌猛进,西域与南羌分别派了使臣团,正在来朝路上。

山长水远,此时节出发,岁末大抵能至。

听说金银珠宝美人无数,足足装了数百辆马车,朝中官员有好这口的,心思已经活泛了起来。

如今盛乾朝国力鼎盛,一时间隐有霸主之相,唯有北戎分立天下,形南北对峙之势。

但所有人都觉得,镇北大将军攻下北边,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盛乾朝的子民,都早已有了霸主国民的自觉。

另一桩大事,是李璟澈告诉岑听南的。

这日是个难得的晴好日头,岑听南命人在花园中摆了碳炉,围炉煮茶准备看看兵法的。

李璟澈不请自来,熟门熟路地朝躺椅上一靠,垂着眸问:“你知道郁文柏复官了么?”

岑听南翻书的手顿了顿,笑道:“圣上本也没打算一直停他职。”

“按照顾子言那般小气性子,开年前郁文柏就不可能官复原职。”李璟澈从炉上扒了个橘子,拎在手上闲散地掂着,“这是——出事了。”

“我同兵部的人探了一圈消息,才问出来。”

“只换你三顿饭,如何,是不是很公道的价格?”李璟澈竖起三根手指摇了摇,嬉笑道,“该说不说,回头我得让皇兄给顾子言多派点活,他这一忙是真好啊,我来你这儿蹭饭可就省事多了。”

岑听南没理会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听到‘兵部’一词起,便魂不守舍。

她坐直了身子,蹙眉问:“同军营有关?”

“北边送回来的,说是岑小将军抓着个探子,差点误了军情。”李璟澈挑挑眉,“你们岑家一门,果然都是忠烈。岑小将军也是有点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