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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134)

这阵势让她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今日正月十八,是她成亲的日子。

虽然有点困,但赖床太过不应该,到底是个大日子,冯霁雯没有任何犹豫,就盘腿坐起了身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待会儿就到寅时了。”秦嫫笑着说道:“姑娘赶紧洗漱更衣吧,再有小半个时辰,傅恒夫人就该过来了。”

还未到寅时。

这准备来的可真比她想象中还要早。

冯霁雯在心底叹了口气,却也配合地由丫鬟扶着下了床去了耳房洗漱。

从耳房出来时,房中已赫然多了一位着旗装的妇人,正由秦嫫招待着吃茶。

冯霁雯认出了这便是之前在袁夫人的生辰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傅恒夫人。

这位夫人竟然提早过来了。

冯霁雯不敢怠慢,上前矮身施了一礼,与傅恒夫人问好。

傅恒夫人打量了她一眼。

上回袁夫人的生辰宴上冯霁雯见过她,她却未注意过冯霁雯——但事后听说过冯霁雯动手打了章佳家的大小姐一事。

当时只觉得,这小姑娘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性情不佳,举止鲁莽。

之前又那样纠缠过她的三儿子瑶林。

几乎是理所应当的,便对冯霁雯存了一份不喜。

这次袁夫人与王夫人提出让她来做冯霁雯的梳发人,她起初无疑是打从心眼儿里拒绝的——可两个夫人一个称赞冯霁雯十分得袁枚先生欣赏,说是性格极佳;另一个说其识大体,非是寻常闺秀可比……简直没将人给夸到天上去。

她与袁夫人是近年来才有些来往的,可与王夫人方氏却是相交多年,颇为投缘。然而绕是如此,她亦未有当场答应下来。

她回到府中之后,当晚将此事顺便说给了傅恒听。

不料傅恒听了之后,竟是十分赞同。

又说什么“小姑娘之前为了瑶林惹了满身不好的评论,眼下既要出嫁,全当是送个人情吧’这样的话。

傅恒夫人并不赞同。

冯霁雯之前那样的作为,不是他们傅恒府逼的,甚至还给他们傅恒府带来了不少麻烦呢。

做什么要送这么个人情?

傅恒未多解释,她也不好再问。

可既然好友和夫君都开了这个口,加上梳个头也不算什么大事,麻烦不了多少,她稍作思忖,便就答应了下来。

她是个要不做便不做,但要做,便不会刻意怠慢的人。

故而为防临时生变,早早地便赶过来了。

而眼下她望着面前与她行礼的小姑娘,却是真的有了几分意外。

小姑娘刚洗漱后,身上还穿着白色的中衣,一头漆黑的头发披在脑后,气质恬静却不柔弱,虽只是个行礼的简单动作,却是真令人深感“识大体,非是寻常闺秀可比”——正如王夫人方氏所言一致。

规矩与礼数这种东西,若是不懂无疑会让人显得粗鲁无知。

若懂了些,但做的不好,则会令人觉得做作虚伪,仅仅只能称得上应付。

可若真正做的好,却等同是披了件华丽的衣裳,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冯霁雯便给了她这样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傅恒夫人含笑微微点头。

先不谈品行,这规矩做的确是少有的好。

嗯……还有这连香膏都未来得及抹的小脸儿上,莹润如玉的,皮肤也是少有的好。

瞧着就惹人喜欢。

平日里极重视保养的傅恒夫人忍不住夸赞了一句:“这张小脸儿瞧着又嫩又滑的,就跟剥了壳儿的鸡蛋似的。”

冯霁雯愕然抬头。

这位夫人的画风怎么说变就变?(未完待续。)

PS:最近天气转暖,早晚温差大,大家注意些别感冒了,别学我…

118 出嫁(下)

刚见着的时候,她能清楚地察觉到这位夫人并不喜欢自己。

怎么一眨眼就笑盈盈地夸她的皮肤好了呢?

这种夸赞,绝对不是表面上的寒暄。

别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大概没人会因为表面上的寒暄而真的动手去摸|她的脸吧?

傅恒夫人爱不释手的样子,让冯霁雯觉得这气氛有些奇怪。

傅恒夫人欣赏罢,不忘道上一句:“较我年轻时,更要好上几分。”

冯霁雯闻言讪讪地笑。

她这张脸全赖得太妃配制出来的各种美容方子才有今日的模样,还真不是天生的。

可这就是傅恒夫人接下来为她开面时毫不留情的理由吗!

——啊?

靠在梳妆台前的梨花椅上被傅恒夫人拿着棉线开面的冯霁雯疼的眼泪都飞出来了。

原本是说好由秦嫫来动手,可傅恒夫人坚持说自己在这方面特别有心得,边说就边接了手。

秦嫫一开始是有些担心的,还会在一旁含蓄地‘指点’傅恒夫人一二,这让冯霁雯多少有些宽慰,可到了最后……秦嫫完全任由傅恒夫人‘蹂躏’她的脸,且还满脸折服地虚心请教学习对方的独门手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喂!

“这样疼是疼了点,但既开的干净,又能活血,是最好不过的。”傅恒夫人收了手中棉线,做出了最后的总结,又转而对捂着脸一脸痛苦的冯霁雯笑着说道:“不信照一照镜子瞧瞧。”

冯霁雯忍着痛抬起头来望向梳妆台上的镂空玉兰花雕边儿的椭月形水银镜。

这一看,她简直要哭了。

镜子里这张脸哪里还称得上是脸?

简直就是一张……猴儿屁|股!

活血固然是活的不能再活了,可这……确定还能够出去见人吗?

冯霁雯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看向一侧的傅恒夫人。

“只是暂时的。”傅恒夫人一面将手中的凉毛巾递给她,一面笑着说道:“且敷一会儿。”

冯霁雯将信将疑地照做。

湿凉柔软的毛巾敷在面上,疼热的感觉果然立即得到了缓解。

待取下毛巾,抹了香膏上去,面上的红热基本已经消退。

没有这方面经验的小仙也是偷偷松了一口气——方才姑娘那张大红脸她真也是不敢恭维。

取出一早准备好的脂粉螺黛等物,小仙打算为冯霁雯上妆。

然而刚要有动作。就被正为冯霁雯梳发的傅恒夫人“制止”了。

“放着我来。”傅恒夫人言简意赅。

于是,原本只是来为冯霁雯梳上几下头发,送些全福吉利之气的傅恒夫人不仅亲手替冯霁雯挽了髻,梳了妆。就连嫁衣都是帮着几个丫鬟一起为冯霁雯穿上的。

上上下下都经了手。

而事实证明,女人之间无论年纪代沟,只要一旦牵涉到对首饰搭配和化妆发髻的讨论上,熟起来永远是最快的……

秦嫫和小仙折服在了傅恒夫人出神入化的梳妆手法之下,那副虚心向学的神色。就差没有献上膝盖膜拜了。

冯霁雯忽然觉得,傅恒夫人应当很能和太妃合得来……

都这样深谙妆扮美容之道,又都……长得这么好看。

而傅恒夫人却是觉得自己跟面前的小姑娘挺能够合得来的。

撇去之前的听闻不谈,单说这两个时辰内的相处,她竟是在这小姑娘身上连半点儿不满意的地方都没能挑出来。

若有个这样的儿媳……当真也不错。

相处起来很舒服,分明是守着规矩的,却又不会令人觉得死板。

和气又讨人喜欢。

意识到王夫人与袁夫人所言非虚,傅恒夫人在内心叹了一阵气。

究竟是外头那些谣言以讹传讹的太过夸大其词,还是瑶林那孩子太过于不懂得慧眼识珠?

望着规规矩矩坐在那里即将要出嫁的新娘子,傅恒夫人笑了笑。

罢了。现下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了。

都要成旁人家的媳妇儿了。

这样一通忙活准备下来,屋外天光已是大亮。

“来了来了!”小茶着急忙慌的性子改不了,从外头一路小跑过来,脸上既喜庆又着急地道:“喜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