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贵妃见状也没了法子,只得让宫女暂时不去碰她,一面沉了脸色道:“怎会忽然如此?可是午膳中有与孕妇不宜之物?”
远簪忙道:“回娘娘,因今日八侧福晋留下用膳,故而奴婢是仔细叮嘱过厨房的,故而问题应当不在午膳上面。”
“那是何故?”永瑆皱眉道:“总该有个因由的——”
“等待会儿太医过来了,兴许能从脉象上诊出原因也未可知。”冯霁雯说道。
“福晋,您且忍一忍,太医很快便能赶来了……”王氏身边的婢女已被吓得红了眼睛,却还是不住地安慰着王氏。
而短短时间内,王氏已经疼得脸色发白,冷汗顺着发髻往下淌,嘴唇已近都要被咬破。
可见真是疼得厉害了。
众人见了脸色各异,听着王氏越来越模糊混乱的呼痛声,皆觉得坐立难安。
嘉贵妃却依旧镇定,只是脸色稍有些难看,此际见王氏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太医还不见来,便吩咐了亭外守着的太监去备步辇过来。
“你干嘛……”
冯霁雯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
她回过头去瞧,只见是那彦成伸了一只手臂挡住了身侧小厮上前的动作,满脸的不赞同。
冯霁雯这才瞧见这小厮是哪个。
他似乎有意站出来,却被那彦成给拦住了。
冯霁雯也看出了他的意图来。
“……”那彦成紧皱着眉头,眼里微有些不悦。
他与向来喜欢救死扶伤的小厮不同,他深知此处是宫中,绝非外面的任何场合可比,在这里,哪怕走错一步可能都会招来大祸。
再者,八侧福晋自有太医来诊治,不该由他们这些不相干之人胡乱插手。
冯霁雯大约知晓他的顾虑,一时方才意识到如今的那彦成果真长大了太多。
如此情形之下,王氏又煎熬了一盏茶的时间,两名御医方才急急地赶了过来。
一经诊脉,却道是胎像极度不稳,胎元受损。
一听着“胎元受损”四字,痛至难言的王氏险些没吓得昏厥过去。
“无端之下怎会忽然伤到了胎元!”嘉贵妃沉声质问。
“应是吸入了对胎元有损之物,譬如气味与花粉等……不知八侧福晋今日是否有接触过——”
这名太医话未说完,便被另一名太医出声打断,肃然问:“……敢问这亭中充斥着的香气是什么香?”
“太医说的该不是和太太身上的花露水香气吧?”
出声之人是金溶月,她看向冯霁雯,语含‘不确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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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孰是孰非
却是间接将矛头全指向了冯霁雯。
冯霁雯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之间,她自金溶月眼底看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这位太太身上涂了花露水……?”太医印证道。
“清早出门之时,略涂了几滴。”冯霁雯如实答道。
“……这自西洋传来的花露水,乃是由麝香与牛黄等物配制而成!”另一名太医惊道:“麝香与牛黄皆有损于胎气,倘若气味浓烈,又长时间吸入,难免会导致胎元受损啊——”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顿变,齐齐地看向冯霁雯。
章佳吉菱神情更是大变,一时之间险些是站也站不稳当。
“竟有这样的事情。”嘉贵妃脸色不明,一时倒看不出责备之意,看了一眼冯霁雯,继而又望向痛苦不堪的王氏,皱了眉道:“既然找清了问题所在,那可还有法子补救?她这么疼下去,于胎儿岂非不利?”
“回娘娘,胎元一旦受损,只怕,只怕胎儿……”太医白着脸色支支吾吾地道:“只怕胎儿难保啊……”
“区区花露水,不过闻了几鼻子而已,岂就会出这等差池!本宫竟不曾听闻过!”嘉贵妃冷哼了一声,沉声吩咐道:“眼下先将侧福晋抬到绛雪轩去,另再去请薛太医前来——”
语毕又冷冷地扫向那两名太医,说道:“这胎儿已有七月之大,胎像又素来稳固,从未出过任何差池。倘若你二人连此胎也保不住的话,依本宫看,这太医院日后也容不得你们这些无用的废物了!”
两名太医大惊,忙撩袍跪下。
“奴才自当竭尽全力……!”
王氏被数名宫女搀抬上了步辇,由几名内监合力抬起快步朝着御花园东南处不远处的绛雪轩而去。
两名太医疾步跟在左右。
“你也跟过去瞧瞧,若再有什么状况,也好立即回来禀报。”嘉贵妃与远簪吩咐道。
“是。”
远簪行礼退出亭外。
“这花露水儿竟还有这等奇效?”依旧坐在原处的永瑆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冯霁雯,说道:“我也竟闻所未闻呢。”
嘉贵妃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此胡言乱语。”
“……额娘消消气。”永瑆似笑非笑地说道:“绛雪轩那边自有太医们忙活着,咱们急也帮不上什么忙,当务之急,应是先将前因后果给弄明白了才是——”
他若有所指地说道。
他本不过是个瞧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说起这些话来图得不过是个想吓一吓冯霁雯和章佳吉菱罢了。
然而却正顺了金溶月的意,竟省得她亲自开口将话茬儿提起。
金溶月看向站在那里的冯霁雯。
章佳吉菱已是瑟瑟发抖,头不敢抬。
章佳吉毓看了一眼当下情形,又暗暗打量了金溶月一番,遂拿略带怀疑的语气说道:“倘若这花露水儿中当真有麝香与牛黄的话,那便奇了怪了……我妹妹她如今身处宫中,不知晓这些尚且有情可原。可夫人成亲至今,纵然未能怀上,却也应当有所准备才是,身边又不乏有经验的婆子提醒,想来该是对孕间的避讳略知一二吧?怎会也这般不知其中轻重呢?”
她用词向来凌厉的惯了,尤其是面对冯霁雯。
章佳吉菱闻言心底一沉。
她这才反应过来章佳吉毓今日的真正用意所在……
若真如此,未免也太过险恶!
“这位小主儿的话着实奇怪地很。”小醒闻言看向章佳吉毓,出声道:“听您话中之意所指,似乎是我家夫人知而不言,方才致使八侧福晋眼下之况一般,我家夫人倘若当真知晓其中避讳,又岂有理由自找祸事?”
“这我又如何得知?”章佳吉毓语气无辜,“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难道我连表达看法都不成么?”末了又拿不屑的目光看向小醒,冷笑道:“再者道了,你家夫人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奴婢瞎着的什么急?”
小醒再要说话,却被冯霁雯拿眼神制止住了。
反倒是一旁的那彦成沉了脸色,望向章佳吉毓低声训斥道:“……无凭无据之下,你休得胡言。”
这么久了,这随意出口中伤他人的恶习竟是半分未改!
合该把她的嘴给缝了才是!
那彦成眼中盛满了厌恶之色。
章佳吉毓只觉得双目被狠狠刺痛,她不曾想他与自己开口说得第一句话,便是这样一句话。
他眼中果然还是只有冯霁雯。
她明明都已经成亲了……他竟还对她百般维护!
章佳吉毓恨恨地咬了咬牙。
“无凭无据倒不见得。”金溶月淡淡地道:“方才太医不是已经指明了么?问题便是出在了这花露水中的麝香与牛黄之上——和夫人许是无意为之,然纵是无心之失,却也事实确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