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个时节用得上的。
他知道冯霁雯较旁人要怕冷一些,却不知原是这么个怕法儿。
和珅转头在房中环视了一番,见了榻上整齐叠放着的一张绒毯,便取了过来帮冯霁雯盖上。
见外面起了夜风,又将留了缝隙的窗子关紧。
做好这一切之后,却是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细细地瞧着冯霁雯的睡颜,自光洁的额头到恬静的眉眼,再到小巧的鼻尖,和颜色柔和的菱唇及微尖的下颌。
见她耳边一缕青丝垂到了唇边,他遂伸手替她轻轻地拢到了耳后。
只是这手伸出去,却是再也舍不得收回一般,片刻后,竟是忍不住落在了她半边脸颊上,拿指腹动作轻缓地摩挲了起来。
指下肌肤触感滑腻,带着淡淡的温暖,令人眷恋不已。
和珅凝望着面前安静的脸庞,兀自出神间,却见她微微动了动鼻子,又将脸偏到了一侧去,似是觉得痒了,想要躲开他的手。
和珅含笑欲将手收回来。
“爷回来了……”
冯霁雯半边脸埋进了枕间,朦胧不清地说道。
和珅听得一怔,只当她是醒了,然而却未见她睁开眼睛,继续睡了起来,方才那句话竟然是梦呓。
只是不知是有所察觉,还是在梦中出现了他的影子。
“……”
和珅呆怔了许久,回过神来之后,再看面前这张恬静美好的睡颜,顷刻之间,只觉得内心最深处的防备与城府全都跟着彻底塌陷柔软了下来。
在外人眼中,他自幼无父无母,与胞弟相依为命,为了读书甚至不惜背上败家子的名头变卖了祖上传下来的田产,可谓潦倒至极,尤为不幸。
他虽从未有过无用的埋怨之言,可也觉得这样的人生,客观来讲,大致上确实是有些不公的。
可自从遇到她之后,他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改变了。
甚至连他也被改变了。
他所有的幸运,似乎都是在冯霁雯走进他的生命之后。
而这一切,都抵不上有幸娶她为妻——
他想这才是他此生最大的……‘侥幸’。
万分侥幸。
昏暗中,少年人带笑的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
夜幕漆黑之下,临近英廉府的水塔胡同里现出了一道女子身影。
她手中提着一只气风灯,身上裹着偌大的深蓝色披风,脚步匆匆,却神色警惕地四下张望着,一遍遍确认着身后可有人尾随。
待出了水塔胡同,便一路小跑向了水塔胡同后的水塔河。
来至河边,女子又再三观察了一番四下可有人在。
此时子时刚过,百姓们多已进入了梦乡,纵有人夜行,却也没可能到这偏僻潮冷的河边来。
女子凝神扫过河边,视线最终定在了一棵树叶已随时节枯黄的桑树下。
她匆匆来至树下,自怀中取出了一把匕首来,在被踩得严严实实的地面上划出了一道又一道深痕,见周围土地松动起来,适才又行开挖。
女子动作急促,神情紧张,额角早有冷汗浸湿。
她足足挖了一尺有余的深度,直到视线中现出了一个锈迹斑斑、早已辨不清原来颜色的针线盒——
她忙将盒子取出,急急地打开了来。
不大的针线盒中有着一些金银玉质的首饰,还有着一些铜板和碎银子,间或些琐碎之物。
女子一一清点罢,却是露出焦躁的表情来。
口中念念自语道:“不够……”
这些东西能让她撑上多久?
在汪家这么久,她也没能攒上太多私房钱。
可她却是非走不可的,且越快越好!
若不然只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乍然间,她竟十分后悔当初为了内心的虚荣与不甘,而冒险逃回了京城来,找上了自以为可以成为靠山的汪黎隽——
如今再想脱身,竟已成了难事!
女子束手无策间,目光却偶然落在了盒中原本用来包着一只玉镯的黄纸之上。
她忽然想到了这张纸的来处。
她往前常常会在桂嬷嬷那里摸些小便宜,而这张纸便是她当初从桂嬷嬷房中翻出,顺手用来包了镯子用的。
在那之后,桂嬷嬷找来了一整个院子里的丫鬟下人,质问谁曾进过她房中,暗下似还好找过一段时间……
只是当时她根本没往这张纸上面想过,只认为是桂嬷嬷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可如今瞧见这张纸上竟是画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像,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图案,再联想到之后发生的种种,女子方才迟迟地意识到什么……
想到自己险些因桂嬷嬷之前交待之事丢了性命,和背后那只不知身份为何的黑手,女子不由打了个冷战,当即便想要将手中之物撕毁。
可刚待有动作之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将东西揉成一团放回了盒中。
她一手将盒子抱在身前,一手提灯,沿着来时的路匆匆离去。
……
翌日一早,金溶月收到了一张未署名的字条。
上面只有笔迹生涩扭曲的几个大字——
城南客栈见。
城南客栈?
她只去过一次。
便是那次她查到汪家静姨娘的身份之后,约她出来相见之时。
虽当时对方态度模棱两可,对她将信将疑,可自那时起,她早便料到会有今日了。
金溶月嘴角泛起一抹阴冷的笑。
来得正好,她正愁着手里头没有一把合适的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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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卡文,大部分时间都拿来整理思路了,本打算请天假,可想想好歹是月末最后一天,甭管多少都得写点儿。可因为写得太晚,也不多,这会儿还没吃饭,打算先填了肚子睡觉去,明天起咱们试着双更~(看看我这懒癌能坚持多久_(:зゝ∠)_)(未完待续。)
344 曲解(月票×300加
次日一早起身之后,冯霁雯才从丫鬟口中得知和珅昨夜曾回来过。
却并非是回来歇息的,而是从书房里取走了几本册子,便又赶往内务府去了。
“可曾回过房中?”冯霁雯问了一句。
丫鬟点头。
还呆了好一会儿呢。
冯霁雯不由想到了昨晚‘梦中’出现的一幕。
她昨晚梦见他回来了,还替她加了张毯子在身上——醒来之后,竟发现身上当真多了张绒毯。
原来不是梦,而是他曾回来过。
“大爷临走前还交待了晚上再回来用饭,要太太不必等他,也不必挂心。”
冯霁雯听罢便点了头。
那边已有丫鬟捧了一应洗漱之物行进了房中,秦嫫见冯霁雯还坐在床边,似有些走神的样子,便笑了说道:“太太快净把脸醒醒神吧,厨房已备好早饭了。”
冯霁雯这才回神起身。
而自冯霁雯洗漱更衣,直到用饭罢,在一旁观察了她一早上的秦嫫寻了机会,示意了小仙到院中说话。
小仙只当她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自己,不料却听秦嫫问道:“我瞧太太这两日似有些不大开怀,素日里数你近身伺候太太居多些,你可知道些缘故?”
小仙听的一愣。
可秦嫫的话,她却是赞同的。
这两日太太虽瞧着与往常别无二致,可总爱无故走神,也比不得平日里那般爱说爱笑了。
小仙边想边摇了头。
她也不知是何故。
可是……
“好似是从前晚大爷被召进宫之后才有的……”小仙压低了声音与秦嫫说道。
秦嫫听罢皱了皱眉。
那晚是她亲自嘱咐的厨房给大爷跟太太各自熬了芜姨娘送来的‘补药’……
她也确定大爷跟太太都喝下了。
那补药虽非是那些下|流的催|欲之物,可壮|阳什么的……应是不在话下的。
故而按理来说的话,应该顺理成章地发生点什么事儿才对。
所以难道是说……宫中中途来了人传话之时,凑巧打断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