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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480)

他无子无女,唯将刘亭之视为己出,这些年来,每每想到她出事之时自己远在他乡,未及照看,便觉愧疚至极。

偏生出事之后,刘家似将此事当作了忌讳不愿再提,他悲愤之下,又因徒弟离世而心灰意冷之下,离京一去数年未回。

时隔至今,再回到京中,不料却遇到了似对当年之事有所了解的冯霁雯。

忽如其来的线索,让他重新起了为刘亭之洗脱不堪之名的念头。

但刘家人,他却是绝不想再见的。

冯霁雯闻言劝道:“想要证明刘小姐清白,必然要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若单靠先生一人之力,只怕极难。”末了又道:“刘大人与刘夫人晚辈也曾见过数面,依晚辈拙见,刘家书香门第,对此事必然是忌讳的,当年之举只怕也是迫于无奈而为之——刘小姐过世,于他们而言定也是极难接受的。”

想来他们也不曾料到刘亭之会以这种刚烈决绝的方式来了结这一切。

靳霖听罢冯霁雯所言,冷笑了一声。

“你言下之意是让我与刘家一同详查当年之事?”他讽刺地道:“他们只怕会认定我在多管闲事!”

见他对刘家成见已深,冯霁雯也不多劝。

只是这厢刚在心里念了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系铃人’便真的来了。

“刘家公子前来求见靳先生。”

有家丁前来通传道。

“不见。”靳霖想也不想便皱眉说道。

“先生——”冯霁雯语带劝阻之意,继而向那家丁问道:“刘公子可言明来意了?”

“刘公子道是奉了刘大人之命,特来请靳先生过府一叙。”

靳霖闻言眉头皱得当即更深了。

“我跟刘家人无话可说!”

“到底是旧识,先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此不问缘由相拒,恐怕会失了体面吧?”冯霁雯在一旁道。

“你少拿这套话来奉承我。”靳霖执意道:“让他回去吧——”

家丁唯有应是。

“刘家既来请了先生,想必也并非如先生所言那般无情。”冯霁雯最后道:“晚辈无插手之意,只是若先生当真想为刘小姐洗脱污名,还当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

靳霖听得脸色微微一沉。

这不是明晃晃地在指责他任性吗?

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目无尊长!

他做事情,难不成还要这些毛孩子来教?

“晚辈告辞。”

望着冯霁雯带着丫鬟离去云淡风轻的背影,靳霖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

这场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两日之久,直到第三日,才有雪停放晴的迹象。

今日是十一阿哥永瑆大婚的日子。

傅恒府内外点缀的一团喜气,女儿拜别上轿之后,坐在正堂中的傅恒夫人拿帕子揩去了眼角的泪水,望着身侧空荡荡的位置,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女儿出嫁这样的大事,六爷竟也没能亲眼见着。

为人臣子自然要以国事为重,可一想到傅恒如今凶险未卜的处境,心底难免还是倍觉不安。

这些时日以来她一面准备着女儿出嫁事宜,一面打理着家中琐事,表面看似与往日无异,可暗下却是一夜好觉也不曾睡过。

日日焚香念经,只祈祷着傅恒能够化险为夷,早日归京。

屋顶上的积雪消融,雪水沿着廊檐往下滴答着,砸在廊下的青砖上,形成一片片小水洼。

同一日,香山别苑贴出了一张“致歉布告”。

布告之上,极详细地罗列出了金溶月近年来所抄袭剽窃的诗词文章之名,并缀明了原作名号。

整篇布告皆为袁枚先生亲笔,其在布告之上表明自己教徒无方,枉为师表,亦无颜再以香山枫会之名广聚天下有才之士前来,故从即日起,自愿请去操办香山枫会的资格。

又于末了告诫天下学子“以德载文”,德在前,方为读书之本。

“分明是金家小姐抹黑了袁先生的名声,怎么到头来还要让袁先生站出来承担啊?”

小茶听完小野子打听来的消息,瞪眼说道。

冯霁雯也在旁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早知道以袁先生的性子,必然不会置身事外。

小野子道:“奴才听老太爷说,以后香山别苑再不会举办诗会了。”

“如此一来,袁先生心里怕是得空落一阵子了。”冯霁雯略有几分歉疚之意。

坐在一旁的冯舒志却道:“我看倒未必——昨日里袁先生来过,我听他与祖父说待明年打春,便四处游历一阵子去,日后也不会再操办什么有的没的诗会了,省得一旦真的办起来了,想脱手都难。”

冯霁雯听得眼角一抽。

一旦真的办起来了,想‘脱手’都难?

她不禁想起了之前曾听祖父提起过,起初的香山枫会不过是袁枚先生用来宴请好友的私人聚会而已,只是一来二去地,慕名前来之人便多了起来。

所以还真有可能是‘不一小心给办大了’。

“太太。”

此时小仙自外面走了进来,禀道:“有客人上门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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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二更~(未完待续。)

415 故人

冯霁雯将怀中的净雪交给了小茶,移步內间收拾了一番过后,便带着小仙小醒去往了前厅见客。

来人是崔世友之女崔莹语与那向顷几人。

陪同而来的还有丁子昱与钱应明。

“和太太。”

得见冯霁雯前来,几人皆起身见礼。

“之前和太太让人暗中相助,还未曾能当面致谢。”向顷扶着手中拐杖,开口道:“若非是和太太从中安排,又派人暗中保护,在下只怕此生也难有机会说出真相,更别提是得偿公道了。”

崔莹语亦上前道谢。

他们虽都知晓冯霁雯必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他们施以援手,甘当他们的靠山,但受人恩惠,没有不知恩的道理。

“言重了,不过是略尽了些绵薄之力而已。”冯霁雯未有与之过多寒暄,而是问道:“不知几位日后有何打算?”

几人闻言互看了一眼。

最后还是向顷开口讲明:“不瞒和太太,我等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要征询和太太的意见——”

“向公子有话请讲。”

起初听得几人上门,她便料到绝不会单单只是道谢那么简单了。

“……昨晚金家派人分别寻了我与崔姑娘。”向顷面色有几分为难地道:“金家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深究各自之事。”

不要深究?

那便是不希望他们再继续去官府闹。

这是要私了的意思了。

向顷几人在香山枫会上指认金溶月,乃是有目共睹之事,如此关头,金简自是不可能做出杀人灭口的蠢事,免得再度被人捉住把柄。

是以只能通过这种法子来解决了。

冯霁雯点头后问道:“那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向顷:“这……”

崔莹语见状,面带犹豫地道:“今日前来,便是征询和太太的意思来了……此事到底是受了和太太援手,故而想问一问和太太眼下何意。”

他们也看得出冯霁雯同金溶月之间非怨即恨,冯霁雯帮他们至今,也未提过要什么报答,故而想来他们也不好擅作主张,就此了结了此事。

说白了就是不知道冯霁雯可希望他们再继续深究下去。

冯霁雯私心里自是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闹得越大,金溶月脸上自然就更难看。

只是想归想,且不论这么做会因带来怎样不可估量的影响,单说做人,便不可如此。

“这些年来,几位都是受了大委屈的人。”她看着几人,似笑非笑地道:“倘若心结已解,目光自然还是要放得长远一些来得好。”

玉碎瓦全也要讲究值不值得。

至少如今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们都还很年轻,往后的路还很长,纵然之前经历了诸多波折,可谁也不想拒绝日后能过得安稳一些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