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霁雯已是热泪满眶。
她亦紧紧地反抱住了他。
“那爷果真是天生一副好胆量。”她笑着带泪地调侃道。
“这却不见得。”他亦笑了笑,讲道:“倘若今晚换作第二人,我必然也都是避之不及的。只因是夫人而已。”
他非是无所畏惧之人,但对于她,却可打破所有禁忌。
即便对鬼神之事存有着敬畏之心,可这些敬畏,全然不足以同她作比较。
“我很庆幸。”他拿下巴在她发顶轻轻摩挲了数下,道:“幸得夫人占得是这一具身体,才让我得幸能与夫人共结连理。”
冯霁雯忍不住问:“而若我成了旁人呢?”
“只要是夫人。”他答得肯定。
他之所以庆幸她是冯霁雯,只因是情愫未起之时便得以将其娶过门的巧合罢了,而与她的身份或是样貌无关。
因为他十分清楚并确定,真正吸引着他的,是这具身体里,独一无二的灵魂。
“那……倘若我是个男子呢?”冯霁雯又问。
“夫人……又淘气了。”
“你且答我。”
和珅叹了口气,语气中皆是无奈的宠溺——
“那我怕是只能亲自坐实那一则断袖之癖的传言了。”
本是出于玩笑一问,得他如此无奈却认真的回答,冯霁雯忍不住笑了之余,将他又抱紧了几分。
她想,她大概是得到了这人世间最纯粹可贵的一样东西。
这究竟得是攒了多少辈子的功德,才能换来的福气?
“我就知道,你不会怕我。”她埋头在他胸前,声音听起来闷闷地,尽是鼻音,似乎是夹带了哭意在说话:“谢谢你不怕我。”
这种将最秘密之事如实道出,却能得人全然接纳的欣喜感,是无法言说的。
“傻瓜。”和珅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温声道:“你我是夫妻,何谈谢字?且想一想,今晚若换作你是我,我是你,你定也不会生出丝毫退缩之意来。”
冯霁雯听罢闷笑了一声,道:“那可不见得……”
“我却不信。”
和珅将她松开了些,却在下一刻,低头噙住了她带着泪水微咸之感的嘴角。
与此同时,一只手绕到她腰侧,轻车熟路地挑开了她的衣带。
“你要做什么?”
冯霁雯睁着双尚且泪意朦胧的眼睛,被他吻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夫人撒谎,理应小作惩戒一番。”
冯霁雯还欲再言,却又被他堵了回去。
帐中缱绻,春宵且长。
……
翌日清早。
冯霁雯自和珅怀中醒来之时,窗外不过才刚蒙蒙发亮。
“夫人醒了。”
和珅清润的嗓音传入耳中。
冯霁雯抬起眼看他,朦朦胧胧地问:“爷几时醒的?”
“也是刚醒而已。”
冯霁雯却从他格外清醒的声音与双眼中看不出半点刚醒之意。
这人必是早就醒了。
“昨晚有一事忘了问夫人。”他一面动作温柔地替她理了理贴在腮边的青丝,一面开口讲道。
“何事?”
“夫人不是说知晓未来之事吗?”
冯霁雯点头看着他,问:“爷这是要问什么?”
看这模样,倒是有几分郑重。
且这么早就醒来等着问她,想来在他看来当是一件十分紧要之事。
这么一想,冯霁雯也就跟着清醒了许多,等着他开口向自己发问。
他看着她,眼中盛满了认真的神情。
“我想知道,我可会与夫人白头到老?”
冯霁雯听罢,一时不禁怔住了。
原来这便是他看来最值得问的问题吗?
可她隐约记着,历史上他的原配冯氏,似乎并不长寿。
而他也是未得终老的结局。
如此命运下的两个人,谈何白头到老?
“我也不是事事俱晓。”她觉得一颗心有些揪扯,却未有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只道:“况且我并非原本的冯霁雯,许多事皆是作了改变的——这些时日据我细观,此处的大清,与我所知晓的那个清朝相比,亦有不少出入,这些详细,待得了空我与你细细说来。”
529 不识抬举
“原是如此。”他似是松了口气一般。
虽是没能等到肯定的回答,但既不是否定,也算是一桩好事。
却又有些无法避免的不安,是以又道:“我若行有差错之时,夫人切记要时时提醒,我着实不愿见因我之故,致使日后我与夫人难以白首。”
那样的结果,是他想也不愿去想的。
见他如此小心翼翼,甚至是患得患失,冯霁雯心底一时被暖得发涩。
不知为何,她忽然之间就放心了。
面对这样的他,她竟半点再也不为日后而感到担忧了。
她相信这样的他,必然不会做出让她担惊受怕之事。
退一万步说,正如他方才所言,倘若他行有差错之时,尚有她在身边提醒叮咛——
人非圣贤,免不了会有头脑发昏被利益权势蒙蔽双眼的时候,但只要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擅于自省其身,再有人悉心相待相伴,二人日复一日地相互扶持着,所走的路总归不会偏到哪里去的。
一时间,冯霁雯只觉眼前一片光明,对未来亦是充满了信心。
“无论日后如何,我只盼着爷能够谨记今日所言。”她伏在他胸前,认认真真地说道。
他笑着应道:“我必不叫夫人失望。”
垂眼望着怀中之人,他只觉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
隐约间,又有一种极微妙的意识——仿佛是连自己也觉察到,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同原本注定好的那一条,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想起昨晚她反复的印证询问:他可有想过要做一位贪官。
他自然是不曾想过的。
这问题看似有些好笑,可若认真客观地设想一番,依照他一贯‘不在明面上得罪人’以及‘为皇上排忧解难’的作风来看,却是极有可能之事——贪与贪之间,亦有许多不同,他许会为求将差事办得一丝纰漏也无,或是迎合朝政风气,而将越走越偏,最终成为她口中所说的‘贪官’之流。
但他又极其理智谨慎。
若真要‘贪’,必然是要贪的一丝弱处也无,叫人抓不住半点把柄。
所以眼下,这条路他必然是走不通的了。
因为,他已是成了一个有弱点、有软肋的寻常人。
这种改变,自遇到她开始,似乎便已经注定了。
这时他才陡然意识到,原本陌不相识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之后,竟足以将对方的命运轨迹都完全改变。
这种彼此之间所带来的影响,怕是天地间最深不可测的力量了。
她的出现于他而言,堪称救赎——抛开命运,更作用在灵魂深处。
他究竟何其有幸,方能得她横越这数百年的时光,来与他相见相伴。
……
“我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只黑手。”
景仁宫中,嘉贵妃挥手屏退了前来报信之人,后冷笑着说道:“这个冯氏,倒是让本宫越发刮目相看了——她竟还懂得借刀杀人,先发制人了。”
“先前娘娘当真是低估她了。”嬷嬷在一旁沉声道:“再这么拖下去,即便她找不到为英廉府洗脱冤屈的证据,只怕也要给娘娘带来莫大的麻烦。”
金二小姐之事,虽远远不足以动摇景仁宫的根本,皇上也不可能如何大肆发落十一阿哥,但对景仁宫的成见,必然是会不可避免地再次加深。
同皇上离了心,那才是最可怕的。
“是你太高估她了。”嘉贵妃却是道。
她眼中闪着一缕冷芒,徐徐地说道:“单凭她一人,冯英廉之事已足够她焦头烂额的了,哪里还能有多余的心思和手段来顾及其它。”
“娘娘的意思是……”
嘉贵妃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