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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641)

他像是在开玩笑一般的轻松,却让金简顿时觉得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偏生无言相对。

看看……这就是和珅!

即便是他压根儿没理,三言两语间,却也能把所有的理都拢到他那边去!

金简觉得烦透了,但是越是心神被轻易扰乱,他便越是能意识到面前此人的可怕之处。

“那不知和大人口中的保命妙计究竟是什么?”他冷笑着问道。

“如今不便告知。”和珅显得谦谦有礼:“此中详情,待反贼归案之后,我自会向皇上细禀。”

金简:“……!”他从未见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

李怀志见状连忙道:“皇上,和珅此人狡猾至极,万万不可受其蒙蔽啊!当务之急,理应将其押入天牢之内,以免再生差池!”

程使然连忙附议。

乾隆正值黑白难辨之际,诸多疑点皆缓缓浮上心头,此时听得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得清静,即是皱眉怒道:“瞧瞧你们这幅急得跳脚的模样,说是心中没鬼,朕此时怕也难信了!”

“皇上恕罪!臣、臣只是唯恐皇上再被其蛊惑……”

“难不成朕是个三岁稚童,竟须得你来处处提醒不成!”

“臣不敢!”

金简连忙埋头认错。

他这是是慌张之下,不慎触到天子逆鳞了。

皇上最忌讳是向来便是被他人一再左右,他一心畏惧忽然出现的和珅,不成想此等阻挠之举被天子看在眼中,却是警惕防备的过了头了……

真是越错越慌,越慌越错!

乾隆看着泰然自若却又足够谦卑的和珅。

不得不承认,和珅身上似乎总有着一种、不管处于何时何地,总能轻易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的存在,于迷雾之中,仿佛是一盏引路明灯。

哪怕你不信他,却仍无法回避这种认知。

这确实也是他的本领之一。

他本以为和珅突然出现,他必定怒不可遏,一个字也不会容他多讲,便要取其性命,可当他以这幅不急不乱的模样出现在大殿之内之时,不管他如何震怒,却还是选择了听和珅说完。

618 当朝对质

或许,是因为冯霁雯那一连串大逆不道、却似乎仍有些道理的言论、钱沣仿佛积压已久的谏言、永琰呈上来的物证、以及向来忠直不阿的富察家子孙福康安一反常态的悖逆圣意……这些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总算撼动了他心底深埋的疑虑。

他知道,西苑事变之后,太后离世、周围臣子对和珅罪行的唾骂与不齿不绝于耳,让他多少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而此时,沸腾的事态被推到了顶峰,他反而慢慢地有了冷静下来的迹象。

乾隆想到了有一日在御书房中,和珅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陛下从不糊涂,非是因为其它,只因陛下时刻提醒自己不该为情绪所累,陛下从始至终都想做一位清醒理智的君王。”

因金简等人被呵斥,四下有着一瞬的静谧。

程渊此时上了前来。

“皇上,微臣有一事要奏。”

乾隆没有准允也没有说不准,只是看着他。

程渊自顾说道:“微臣曾疑心英廉大人是因查到了旧日真相,而遭人报复陷害。故而曾在之前去信提醒过和珅。”

“你远在云南,又是如何起的疑?”乾隆问。

“微臣上次回京之时,曾受英廉大人所邀相叙。异样的是,那日英廉大人所问皆是常保大人生前与患病前后之事,显是有意问询。彼时微臣不明,待英廉大人入狱之后,心内方生疑窦。而依眼下情形来看,微臣之疑为实。”

乾隆闻言眼神微微变了变,视线再一次落到了被他压在掌下的那封信笺之上。

程渊的话,与这封信可谓不谋而合,一切的起因皆源于冯英廉被人报复陷害这一说法似乎又添了几分可信度。

于敏中心急如焚,却只能尽量言简意赅地为自己辩解道:“皇上,这必然是早已商议好的说辞,臣当真冤枉!”

“当年常保患病之前,唯有你去过其府上,其府上旧人尚且记得你二人曾起过一番争执,自此之后,常保便卧床不起,这岂会是巧合?”谈及往昔好友之死,程渊在战场上磨砺出的一身煞气于此时显露无疑。

于敏中气场难敌其万一,只一口咬定道:“当年谁不知常保死于风寒之症,那一年……陛下亦途径福建,应当对此事亦有所闻。且陛下或许有印象,当年随扈而行的娴妃娘娘亦是在此途中染上了这种急症,谁知道会不会是什么古怪的时疫?”

金简:“启禀皇上,当年皆是请过太医看诊的,确是急症无疑,若坚持说常保之死与臣等有关,恐怕实在难以服众。”

“若是时疫,岂会只有二人染上?这急症未必不是杀人的幌子!”程渊沉声道。

金简正要再开口之时,却被永琰的话拦下了。

“皇阿玛可还记得儿臣的额娘也是死于这种‘急症’?”提及生母的死因,永琰的语气有些轻颤,却带着笃定的意味说道:“当时太医院称,此等久治不愈的风寒,满京城也没有过先例,难道也是于大人口中的‘时疫’?只怕这症状相似的三例病症不是偶然,而正如先前七姐所言,额娘是被人毒杀!”

“十五阿哥万不可听风即雨,被他人利用!”于敏中道:“我等朝臣与令妃娘娘又有何过节可言?”

和珅接话道:“你们没有,但你们效忠的主子便不一定了。”

此言可谓一语双关。

一来点破要害,二来暗指他们效忠的人从来不是当今天子。

乾隆的眼神果真又冷了几分。

他向来最厌烦别人提起后|宫阴私,和静多年来一直纠缠令妃之死,在他眼中不过是蓄意针对景仁宫而已,可直至今日,他才意识到此事恐怕真的不似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后|宫不得干政,可后|宫与朝堂却从来不曾分离过。

“一派胡言!”金简看向和珅,手心中的汗水已经湿透了箭袖,“即是如此,那敢问常保大人远在福建为官,于大人又岂有害他的理由?”

刘墉等一众局外大臣皆为这忽然掀的往事而惊心不已。

乾隆似乎有心留给他们对质的余地,故而一直未语,只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殿中众人。

和珅道:“若我猜得没错的话,当年后宫之中对嘉贵妃娘娘最有威胁的便是娴妃了,陛下南巡途中,嘉贵妃命人毒杀娴妃,不慎为阿玛察觉到了蛛丝马迹,据福建旧仆称,阿玛当时欲上书皇上,想必要奏的便是此事。阿玛出于同僚之间的信任将此事提前告知了于大人,本欲与其商议,可谁料于大人不光百般劝阻,最后更起了杀心。”

他之所以有此猜测,并非毫无凭据,而是根据诸多线索多番揣摩而得出的结果。

永琰立即道:“若要证据的话,儿臣请求皇阿玛为额娘开棺验尸,以辨其是否为人毒杀!”

查明额娘的死因,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这是七姐的心愿,也是他的!

哪怕鱼死网破,逍遥了这么多年的、一直踩在他们头上的坏人今天也必须得到惩治!

金简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皇上……说句不敬之言,即便当真证明了确是被人毒杀,可也绝非是臣等所为啊!后|宫之中,向来错综复杂,谁能说得准令妃生前暗下都得罪了哪些人?”

已是陈年旧事,哪里还有证据可寻,既然没有证据,他又为何要认!

见他这副抵死不认的模样,永琰心内陡然生出了一股愤怒难当的情绪来。

杀了人还能说出这等大言不惭的话来,当真枉为人也!

“于大人,你敢对天发誓自己与此事无关吗?”永琰红着眼睛质问道。

“臣当然敢!臣愿以举家上下的性命起誓臣从未谋害过一条性命!”金简答得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