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去看,之前被墨观至视作备用光源的设备也极其特殊,看上去竟像是个罗盘的模样,显然发电靠的并不是人类科技。只是不知这种发光法术是否也有时效性,此时,罗盘手电筒比最开始时亮度降了不少。只不过他们的眼睛早已适应了唯一的光源,很难捕捉到其中微妙的光线变化。
就在墨观至感叹玄学术法的精妙时,原本被密集的枝桠重重遮挡的视野豁然开朗,眼前蓦地出现一片空地。光源打过去,只能照见一小片盈盈的水光。
前方正是他们在找寻的那片湖泊。
然而,他们的头顶,天空之上,是另一片混沌。没有月亮,没有星辰,一丝光亮也无。
他们唯一能够仰仗的光源,渺小得好似一粒星火。
严粟停了下来,举手示意。他身后的队伍立即遵照指示原地待命。所有人抻长脖子,默然看向前方。
严粟手中的光源变得愈发黯淡。一束黄光射出,努力在湖面延展,扫向湖中央。
那里空无一物。
严粟略显沉闷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打破了寂静。
“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所有人站到规定的位置上去。”
他的语气一反常态,不再带着嬉笑的玩闹意味,反而透出一种莫名的肃然。
随着严粟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他们仿佛都知道自己的位置所在,——除了仍在云山雾罩中的小猫咪喵的都队三人。
墨观至:“……”
果然人质只有我们三个吧,是的吧。
啪嗒嗒,脚步声凌乱,众人的行动却有条不紊,速度极快。不多时,他们重新排好队列。将近二十个人如同一枚枚黑白分明的棋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棋盘之中,呈现出某种简易的八卦阵型。
张玄沄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骂道:“妈的,这里该不会只有我们三个傻子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严粟手执罗盘手电筒,如同手捧着一抹圣光,慢慢朝他们走来。
“真是抱歉,非人办有自己的顾虑,无法提前通知你们。但请你们相信我,我保证能将你们安然无恙地带出去。现在,我需要你们全力配合我。”严粟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语气亦是正经无比。
阿波傻眼了,磕磕巴巴地问道:“这、啊?那……那什么,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一定非得我们冲锋陷阵吗?我们、不是,你们究竟要干嘛?”
严粟只是摇头:“恐怕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现在没时间了。你们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站在原地不要动。”
墨观至蹙眉,反问道:“只是这样?”
然而严粟并没有正面回复他。他定定地注视着墨观至好一会儿,视线下移,最终定格在小黑猫身上。
小黑猫吧嗒一甩尾巴,优哉游哉,仿佛对周遭的变动一无所知。
严粟突然垂下头,躬身朝着小黑猫行了一礼,态度恭谨。
“一切拜托前辈了。”他说道。
严粟的态度转变之快,吓了墨观至三人一跳。
随着严粟的话音落下,那几个藏头露尾的工作人员忽地卸下伪装,露出本来的面目。他们之中,还有几张墨观至熟悉的面孔,正是在芙蓉村中见过的李山吾道长和他的师弟冯道长,非人办严粟小队中的女队员柳槃。他们显然就是非人办安排的支援力量。
这三人几步上前,站在严粟身后,同样朝着小黑猫鞠了一躬。
最后一位工作人员则是个陌生男人。他身材短小,微微发福,头发稀疏,看年纪已有四五十岁。他仍站在原地没有动,挺起肚皮背着手,面容严肃地看着几人,举手投足间很有小领导的气派。
见小黑猫始终没有反应,中年男人突然清了清喉咙,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是这样的,这位小同志……”
中年男人并不拿正眼去瞧小黑猫,反而盯着墨观至看。他说话时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却透着令人不喜的官腔。
墨观至的眉头皱得更紧。
“按规矩呢,我们是要提前告知你的。但是嘛,你也看到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事关重大,事急从权嘛,还请你一定要理解。若是处理不好,我们所有人的性命,甚至是整座毛春城都危在旦夕。现在,我们需要你,人民也需要你,还请你和你的朋友们好好配合。”
张玄沄和阿波都张大了嘴巴,几度嗫嚅,最终什么质问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墨观至抿嘴,双臂紧紧搂住小黑猫。
出人意料地,率先出声反驳的竟然是小徒弟。他怒气冲冲,脸上皆是愤懑,朝着中年男人抗议道:“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啊,是哪个部门的?冲锋陷阵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发动群众去做呢?你们要做什么,换我去吧!我是党……”
他的话还未喊完,小徒弟就被身旁的林师傅拉住了胳膊。小徒弟不解地看向师傅,只看见林师傅示意稍安勿躁的眼神。尽管不解,小徒弟仍旧习惯性地听话,嘟嘟囔囔着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面对小徒弟的怒气,中年男人至始至终没有回以半个眼神,仿佛他只是无关紧要的草木。
终于,小黑猫动了起来。他抻长胳膊,爪子张开又合拢,像是就着人类过于牢固的怀抱伸了半个懒腰。
墨观至低头去看小黑猫,目露担忧。小黑猫侧过脑袋,用毛茸茸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人类的手腕,像是在无声安慰着人类。
墨观至莫名就和小黑猫的念头同频了。若是他自己不愿,旁人是无法胁迫咪崽大人的。
在湖泊中央,必然有小黑猫需要、且势在必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