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成仙君心上人(399)
傅潭说,和他们,才是一路人。
洛与书指节蜷起,攥紧了掌心:“你的意思是……我和师尊都错了?”
“你错了,你当然错了,你们都错了。”闻人戮休附掌,勾唇,“你不该执意想要带他回蓬丘,你以为你替他挡住外界的压力天下人的唾骂,将人好生养在重安宫就没事了?你以为他舍弃鬼族继续安稳做他的小师叔,你们就能回到从前了?”
“你怎么不问问他,修为被困在金丹期,一次次破境,经脉寸断又重组,是何等痛不欲生。他明明有鬼蜮之主的实力,真就心甘情愿做个永远破不了金丹期的废物?”
“你怎么不问问他,昔日好友接连反目,孤身一人去往陌生的鬼蜮是何等凄凉痛苦,你以为他乐意那么做?你以为他不想回到蓬丘?他多喜欢热闹的一个人,他甘心住在鬼蜮那等阴森的地方,他是为了谁?”
洛与书静静听着:“如若我与师尊都是错,那你与魔君将他带走,便是对了?”
傅潭说可以回来。
洛与书又不是不要他。
洛与书……从来就没说不要他。
闻人戮休冷笑一声:“他为什么不跟你回去,他敢吗?”
姬月潭回来鬼蜮之后,是想过要不要做一位称职的鬼主的。
他的母亲鬼姬,做了一辈子“鬼姬”,始终不肯称“王”,就是为了躲避那该死的责任心。她这一辈子疯疯癫癫潇潇洒洒,只顾自己快乐,不问鬼蜮琐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姬月潭又不忍心。
鹤惊寒带他去看他的族人尸骨堆砌的山。
上万年前,鬼王掺和进神魔大战里,鬼族死伤无数,自此,兴盛的氏族开始走下坡路。鬼王死后,鬼姬执意不肯继位,旧鬼族内部内乱不断,新鬼族又日渐崛起,对鬼王之位虎视眈眈。
再然后,鬼姬死了,无人撑腰的鬼族,人人都能踩上一脚,只得夹起尾巴来度日。连昔日辉煌的封灵阁都低调至此,何况那些本就微弱的族民。
鹤惊寒一次一次把现实剖开,让他知道,他的母亲和他的子民,是被谁赶尽杀绝的,鬼主的位置没有那么好做,他每一次与仙门的亲近,就是在背叛他的氏族和子民。
所以,当洛与书一次次要傅潭说跟他回去的时候,他敢吗。
身负鬼姬的血脉,他敢跟洛与书回去吗?他肯让洛与书千夫所指,自己美美隐身吗?他如何面对蓬丘的师长好友,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子民呢?
闻人戮休作为一切的旁观者,忍不住面露嘲讽,摇头叹息:“虽说鹤惊寒在你和傅鸣玉之间横插一脚,做的事情很多都不太厚道。但坦白来讲,你与鸣玉哥哥之间,当真就毫无缝隙,那么无坚不摧吗?”
洛与书一怔。
“从那时起你就继位仙君,数年来恐听到的都是顺耳之言,再无人敢指摘你半点不是吧?今日缘分使然,你我尚且和平站在这里不动刀枪,那本王也就趁此机会说几句难听的实话了。”
闻人戮休背着手,挑眉看过来,一字一句。
“倘若没有鹤惊寒,鸣玉哥哥身份暴露,你就一定能处理好他和蓬丘之间的关系吗?没有鹤惊寒,你和鸣玉哥哥就不会走到现在这般地步吗?”
闻人戮休笑笑,字字诛心,“所有的一切都怪鹤惊寒,你洛与书……就没有半点不妥之处吗?”
轻飘飘的语气,却如重锤落下。傅潭说死的太突然了,自他去世,那些没解开的心结也就囫囵着糊涂着被悲伤埋藏下。
直到今天,它又被挖出来了。
好像有人用铲子挖呀挖,扫帚扫呀扫,最后拿着锤子敲了敲,发出一道声音:“喔,原来你在这里呀。”
心脏沉下去,久违的情绪叫嚣着发芽。
洛与书蓦然就明白了。
他受鹤惊寒处处挑拨,嫉妒傅鸣玉和鹤惊寒的亲密,气他抛弃蓬丘选择鹤惊寒,所以总是执拗于让他回来,带他回来,排除千难万阻也想让他回来。
把他从鹤惊寒身边,抢夺回来。
以至于在傅潭说死后,他也依旧固执排除万难险阻,执意将他的尸身带回蓬丘。
他的情绪和执念都太严重。傅潭说的天秤,向他倾斜他都会欣慰和满足,而若向鹤惊寒倾斜……他便会焦躁和狂怒。
即便傅潭说离开蓬丘,洛与书也依然会帮他做事。可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算是明码标价,上面冷着脸写着:回来吧。
你还不回来吗?
傅潭说每一次的拒绝,都是在亏欠他。
鹤惊寒太清楚这一点了,他种种不足道矣的手脚,却都在一点一点激怒洛与书。洛与书固执的所作所为,不仅没有缓解与傅潭说的关系,反而将人越推越远。
他直到如今才发现,自傅潭说离开蓬丘之日起……他们竟然再也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若是傅潭说还是从前蓬丘呆呆傻傻的小师叔,洛与书当然可以那样做。他可以如以前一般,替傅潭说做决定,替他出头,替他摆平一切,可以安排和教育这个不懂事的小师叔。
可是傅潭说已经不是了。他已经拿回了自己原本的名字,成了一方地界的主人。
他们之间需要的,从不是洛与书一意孤行的拉扯,也不是自以为是的占有和保护。
而是……他从来没有问傅潭说,他想不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