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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低调生活小记(207)

作者: 塔隐 阅读记录

雪砚浑身为他哆嗦着。儿子啊,这就是她的儿子.......她把剪刀在火上烤一烤,剪断了脐带。处理了胎衣。

宝宝扯着嗓子啼哭,“哇,哇——”每一声都是暴烈的。

雪砚笑了笑。将他口中的秽物掏出来。爬到炉子边舀了点温水,仔细地把他擦拭干净。然后兜上尿布,裹在了柔软的襁褓里。

她也给自己擦了个身。听说,生完孩子要排恶露,便在身下垫了东西。迅速穿好干净衣裳,喝了一碗催奶的花生蹄子汤。

一切都在按设想的过程进行着。

喝完汤,她将血污的干草、秽物一股脑儿装进竹筐,一掌横扫到院中空地上。火把精准地抛入筐中,熊熊烧了起来。

干完这一切,柴房里便干净多了。

她整个人也已彻底耗竭了。浑身没一块不是散的。

小东西在初啼后,很快就开始了做人的第一场睡眠。

雪砚想裹好袄子和头巾,带孩子去房里睡。可是,她实在太想休息一会儿了。干脆就在柴房里躺着。反正里头暖乎乎的。

又很透气,不至于被炉气熏着。

她先前准备了一条旧被子,预防产后没力气挪身。这时就用上了。雪砚抖开被子,盖住自己和她细弱的小娃娃。

尘埃落定,功德圆满了。

此刻的她蓬着一头乱发,模样十分不讲究。

失血的脸色苍白憔悴,几乎是个乞丐婆了。可是无论怎样,这一仗打赢了。她成功地做了母亲。这是一个超越的成就。

柴房里残余的血腥气,夹杂着热粥和汤水的气味,久久不能弥散。雪砚合上眼睛。感到胸前有了一点胀痛。

她心里祈盼乳汁能像小瀑布一样充足。

祈盼睡一觉醒来,宝宝就有吃的了.......

不然就很麻烦,这山里上哪儿找乳娘去?

要不要再喝一碗汤,催一催?

算了,根本没力气动。醒了再说吧。她心里盘旋着这些念头。很快就在简陋的产房里睡着了。一大一小,母子二人并着头,是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不知隔了多久.......

在迷蒙之间,风似乎把柴房的门扉吹开了,鼓进一道寒气。她下意识地抬掌,朝门的方向胡乱一拍。门又听话地合上了。

雪砚微动一下,迷迷糊糊摸一摸孩子。她天生就会做母亲,知道时刻把心为孩子悬着。睡得再沉,为娘的心也是醒的。

风雪更猛了。似乎下一个瞬间要把屋子刮走。她睡得并不安稳。不知为何,觉得柴房似乎漏了。有雨点落在了手上。

一滴一滴,有点灼热。雪砚皱了皱眉,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她在梦里琢磨:柴房当真漏了不成?可是,不对。

她的手被人握住了。

冻疮和裂口上滑过了一阵强烈的触感。

雪砚的心本能一颤,意识全面苏醒了。她听见了隐忍的哽咽。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雨点一滴一滴落在了手背上。

她明白了,不是雨。应该是眼泪。

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会为她这样哭泣?

雪砚缓缓地把眼打开.......呆住了。她看见了一张冷峻而硬朗的脸。鼻梁挺直,英气逼人。眼睛是最神气的,如两汪清幽的深潭。

他的脸并不老,鬓边却垂着两束白发。

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上等的威仪和魅力。好一个人中龙凤的长相。可是他在哭.......脸死死绷着,牙关紧咬;两条未干的泪线挂在脸颊上。

她的记忆还凝滞着,本能却先一步觉醒了。喜爱和悲哀汩汩涌出,温热地淌过了心间。雪砚明白,她和这人有很深的纠葛。

不需要记忆的辨识。

爱就在这里......

她整个人呆滞着,怔然地注视着他。

目光交接,世界不存在了。“......你是谁?”

男人闻言微愣,不相信似的在她眼里找了一会儿。他的嘴唇紧抿着,整个下颌都在发抖。接着,不作声地把头别开了。

拿一只手挡住了眼前。

泪水一滴一滴从指缝里落下来,打湿了干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

雪砚傻傻地望着他哭。那些泪都落到她心里来了。里头是一份极苦涩的深情。就那样哭了一会,他重新瞧回来,挤出了一个故作自然的笑。

生怕吓着她似的。低低地说:

“我是你丈夫,周魁。你素来......叫我四哥的。”

四哥,原来他就是四哥.......

雪砚一脸懵然,静静的。

这个曾被她默默念叨了九个月的称呼,此刻在心里引爆了一片璀璨。

记忆的每一个黑暗角落都被照亮了。死苗滋滋地复活.......一瞬间抽条蔓生,枝繁叶茂,长成了一片森林。

雪砚感觉,活泼泼的春光又回到心里来了。

“四哥......”她望着他的脸。

周魁微微一颤,很扎实地应了一声。

“你没有死。”雪砚低喃道。

“没有......”他的手抚触着她的脸,眼泪又决堤了,“四哥可算找到你了。”

在雪砚飞快复苏的记忆里,夫君是个一等一的铁汉。脾气很硬。就连表达爱意时也没个软和的样子。他的性情只愿流血流汗,却不会流泪。

可是此刻,这一印象颠覆了。

他泪崩得止不住。

雪砚一边回顾记忆,一边呆呆望着他哭。

目光不时掠过那鬓边的白发。上一次见到时,他瘦成了一只枯槁的骷髅。如今才过大半个月恢复成了这样,算是一个神迹了。

在那一座无人的雪山上,四哥一定吃尽了苦头。非得是阿鼻地狱一样的苦,才能将他蜕变成那样。因为雪砚最清楚,原先的他有多强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