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低调生活小记(64)
雪砚跑了三千九百步,离了周家已有二三里。
跑得身上又沁了一层新汗,才见到梦里的那座牢笼。
它是一间猪圈大小的逼仄屋子。
门口封着滚粗的木栏。往里一瞧,草炕上合衣躺着一个胖墩墩的身影。肉不比人少一斤,却透着话不尽辛酸与凄凉。
雪砚瞧得鼻头一酸。
八十一岁的老寿星了,大过年的被人孤伶伶关在这里当“血袋子”。满堂儿孙的孝敬都归了贼人,谁也没发现她老人家丢了。
这种感觉,想必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吧?
光是换位一想就叫人受不了。还没张嘴,她这眼里就已泪汪汪的了。
“祖母,老祖母。”雪砚扶住栏杆轻声地唤她。
床上老人困惑地抬头,扭过一张被泪打湿的圆脸。原来卧在那儿哭呢。她呆滞了一会,脚步不稳地走到了门边。拿老花的泪眼对雪砚紧瞅慢瞅。
与梦境相似的对话发生了。
“孩子,你是谁啊?”
“祖母,我是您的孙媳妇儿,老四家的。”雪砚有条不紊地解释,“......我和他是腊月十二成的亲。”
“啊!老四娶亲了?”一个巨大的惊喜祖母在泪脸上乍现一下,她想信又不敢信,“这是真的?!”
“是真的。”
“……好孩子,那你咋一个人找这里来了?”
雪砚眨巴着湿润的大眼,悄声道:“是玄女娘娘托梦说祖母在此处受难,指引我救您来了。”
“啊!”老祖母浑身一震,一刹那间老泪纵横。说别的她或许还有疑心,一提“玄女娘娘”就戳到根子上,心里只剩一万个笃定了。
她激动得舌头捋不直,“天啊,好乖乖,你快带祖母走吧。”
“哦。您别急。”雪砚赶紧拿钥匙开锁。
老天爷帮忙,竟一下子就捅开了。把门轻轻一推,老祖母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她胳膊。那眼神就像孩子找到了亲娘,拿她当唯一的主心骨了。
雪砚心里又一酸,安慰道:“祖母莫怕,我们赶紧走。”
“走走走。”
不料才往前两步,老祖母忽又拉住了她:“不行啊孩子,太后娘娘也关这儿呢。我们不能把她扔下。”
“啊!?”雪砚如遭雷劈。没想到一根藤上扯出两只大瓜。
她究竟闯进一件什么样的惊天奇案中来了?
这丧心病狂的秘教竟把太后也偷换了。本事这样逆天,咋不直接换掉皇帝呢,尽对年老妇人下刀子?
她随祖母调头往另一头走。
约莫几丈远,果然又见一座牢笼子。里头坐着个白净鹅蛋脸的妇人。五十多岁模样,形容痴怔怔的,比老祖母的状态还差一些。
祖母颤着声音悄悄喊:“太后,太后……我孙媳妇儿救咱们了!”
这太后呆了片刻,眼里迸射出两束强光来。一个虎扑上前抓住了木栏。嘴似哭似笑地张着,激动得整张脸走了样。
她被人关着采血快一年了,天天盼着皇儿派人来救。盼星星盼月亮,眼睛快盼瞎了也没人来。还以为今生今世都出不去了。
没想到,救星忽然从天而降!
这一刻的救赎像在做梦。这周家小媳妇儿不啻为真仙下凡,让她连“哀家”的身份也忘了。“快救我出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太后娘娘莫怕,先与我们回周家去。”雪砚柔声安慰一句,“我们快走,来,悄悄的。”
太后慌里慌张出了牢笼,也像雏鸟一般抓住了她。雪砚几乎要被这两人抠掉二两肉了,胳膊上生疼生疼。可她理解这种依赖的心情,只管由她们抓着。
三人立刻启程逃亡。
不料,这时上头却响起了足音。
老祖母吓得一个抽搐,腿脚抖得要散架。她紧张地说:“诶呀要糟,她马上要来了。好孩子你自己快跑,快!”
祖母又让她跑!与梦境相似的一幕发生了。
太后却死死地抓住她,眼神像个迷狂的凶徒,“别,你不能抛下哀家。”
雪砚的手安抚地拍一拍她,问道:“祖母,是谁要来了?”
“送饭的。你快走呀!”
“上面是何处?”雪砚又问。
“是那□□的窝点,怡香院。”老祖母催促地推一推她,“快,他们有好多人。晚了连你也走不了。”
雪砚没听过怡香院的大名。也没时间刨根问底了。因为不远处咯哒一声,足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只片刻功夫,就浮现出一个端托盘的女子身影。
彼此一照面,女子活活地一懵。
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就要飞出口。
雪砚立刻先发制人,居高临下地问一句:“大胆,你是哪一堂的?”
这气势立刻叫女子瘪了气,不上不下地噎在那里。她的眼狐疑地闪几下,回道:“小人是青锋堂的使婢。敢问姐姐是谁?”
“姐姐”冷傲地哼一声,“圣姑密旨,命我立刻悄悄转移她们去别处。”
这女子不太信。蹙着眉问:“可有令牌没有?”
“哼,令牌倒是没带。”雪砚面无表情地掏出一张纸,带着一丝傲慢和讽刺说,“密信倒有一封,您要不要过目?”
说罢,将方才小屋里搜到的一封蛮夷文密信“刷”一下抖开了。
——生死关头,她就赌这使婢也看不懂了。
这使婢一瞧,刹那大脑一片空白。描金的信纸,“圣语”写的密信!这可是教中堂主、舵主、护法级的先辈才有资格学的语言。
她膝盖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小的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雪砚一阵狂喜。抻了她一会,才说:“你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