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低调生活小记(74)
雪砚死死地憋着气。待她的手一下来,瞬间爆发出一股野蛮的力气把人往下扯。女子一个不妨,头朝下、脚朝天地栽了。
洗澡水“哗啦啦”地漫灌,一下子塞满了她的口鼻。
猝不及防,恶心透顶!
她像蟑螂一般四脚扑棱,饶是一身本领也施展不出来了。两只手拼命打水,表示要投降。每次头一拗上去就狂喊:“救命啊!”
“我不玩了!”
“饶.....命啊!”
简直像一个宠坏的顽童,任性无赖到极点。
可是,雪砚不敢拿她当顽童。她拿出水鬼般的力量拖住这人,将她锁死在这个“倒栽葱”的姿势上。春琴和玉瑟又杀将进来。
见这生猛的场面都是一呆。
不敢稍有迟疑,春琴挥起短刀,上前就要削了两条乱踢乱蹬的腿子。
生死一线,这女子却忽然找回节奏,爆发出了狂悍的生命力。腾一下来个鲤鱼跳,摆脱了洗澡水的噩梦。
愤怒和恐惧让她行动极快,整个人都糊了。身上的水珠在空中“刷”的甩成华丽的弧线,等大家反应过来,掉地上的火铳又被她端在了手里。
水淋淋的女子痛骂道:“该死的臭贱人,给老子去死吧——”
雪砚赶紧又往水里一缩。
两个丫鬟奋勇扑上去,却被满地的水滑了一个狗啃泥。幸亏这个走运的狗啃泥,让她们逃脱了火铳的炸膛。
“砰——”一声巨响……
所有人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好像天被崩了洞。
余音嗡嗡。
里头一切人声都寂灭了。
过了好一会,李嬷嬷才找回魂儿,无比紧张地说:“男的在外面候着。”率领刘嬷嬷、小笛,竹笙走进了现场。
女悍匪的肚子被崩了一个大洞。
满地溅洒着铁丸、香胰子和帕子的碎屑。春琴和玉瑟以鳖的怪异姿势趴在地上,六神都出窍了。
李嬷嬷喊了一声,“四奶奶?”
雪砚缓慢地浮出水面。惊魂不定,如迷失的小鹿一般瞅着大家。这一刻的她,比传说里的水妖还魅惑人。浑不似人间的颜色。
“小祖宗,你还好吧?”李嬷嬷生怕吓着她似的,很轻很轻地说。
“我一点事没有。是不是炸膛了?”
“是的......”
“就知道会炸膛,我给她塞了一管子的皂胰子。”她邀功地说。
所有女仆疯狂喘着,劫后余生地望着她。无法表达这一刻的惊诧、庆幸和骄傲。震撼极了。也臣服极了。脑子好就是管用啊。
一瞅住机会就能智取,关键时刻能抵一大帮子高手。
“四奶奶受惊了,小的们没用,失责了!”李嬷嬷说。在场的无不惭愧自责。雪砚满不在乎,柔声道:“这有什么,你们没去喊四爷吧?”
“已去了。”
“多大一点事儿,值得去惊动他?赶紧去把人截住。”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软绵,却不露丝毫弱小可怜相。
周家的仆人们被征服得腿都软了。若说之前还有人暗暗认为以她的家世高攀了四爷好几重天,这一刻起,再没人敢这么想了。
她简直是老天恩赐下来的四夫人。天造地设的。
雪砚也几乎不认得自己了。委实有一点晕晕的迷醉。她暗戳戳地想,天啊,我怎么这样英勇了?这一刻无所畏惧的感觉太棒了,叫人热血激荡。
最重要的是,这个告诉皇帝谶语的人被铲除了。往下,应该就能过上太平日子了吧?她感到了一种无以伦比的解脱。
接下来,仆人忙碌了一晚上。
打扫、擦洗,熏香,把这隔间彻彻底底地恢复原样。浴桶也拿去换了。神秘女子僵死的肉身被拖了出去。
谁也没有发现,一丝淡淡的黑气从她身上腾起,冉冉往虚空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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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嬷嬷们担心她害怕,沏了一壶养心安神的茶。陪着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李嬷嬷又主动提议:晚上四爷不回来,她俩干脆就在暖阁里陪夜好了。
雪砚此刻还陶醉于自我膨胀的英雄气概,一口就拒绝了。“没这必要。嬷嬷真当我是糯米人儿呢。”
嬷嬷们见她确实一点不怕,暗自感慨不已。想当初,遭遇一回刺客就吓得惊风,才过大半月就脱胎换骨成这样了。多了不起啊。
她们没想到的是,到了夜深时,了不起的四奶奶英雄胆一瘪气,就被打回了胆小鬼的原形。她后怕极了。头皮上一阵一阵地刮小寒风。
蜷在黑暗里不敢动。
明明挺累了,睡意死活不上来。脑子里一片白热化,静静沸腾不止。
她想这可不行啊,这样一点小事就扛不住了?
四哥在坟岗上也睡得着呢。
雪砚干脆起来点了一盏瓷灯,挂在架子床的一侧。又在脖子里戴上玄女的护身符。
如此,竟然还有一点七上八下的。
老觉得那女人还会突然出现,在虚空中重新凝出一个凶神恶煞的实体。
她实在怂得不能安生。又起来取了一件丈夫的袄子,搁在枕边辟邪。闭上眼,学着他的口吻安抚自己:“莫怕了,我的胆小鬼。习惯就好了。”
这话像真言一般拯救了她。
就这样反复地念叨着,终于把自己念得糊涂了。晕晕地化在了睡意里。
简直具有一种神效......
迷蒙中,她观想着丈夫的大手在抚摸自己的脑袋。这份感觉居然越来越真实,冥冥中,好像有无尽的温柔和怜爱淌到她的心里来了。
雪砚舒坦地吸一口气。
口齿不清地咕哝道:“莫怕了,我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