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低调生活小记(85)
而对这一切,雪砚是一无所知的。
时辰已不早了,夫妻俩倚着床头日常耍一会嘴子,正要熄灯睡个清爽觉,玉瑟匆匆跑来递话,“主子,皇上到咱府里来了。一只龙脚已迈进了大门!”
一个天雷瞬间就把二人的睡意轰没了。
雪砚:“......!”
周魁倒是习惯了,无比淡定地说“知道了”。瞥着妻子问,“能猜到吾皇的来意么?”
雪砚一想,“总不能是......专程来验我伤的吧?”
“哼,”他掉落一声硬梆梆的冷笑,“怎么就不能?”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皇帝都有。
周魁太了解这位陛下了。
他的心里住着一只永不休眠的疑心鬼,成天拿一把尺子测度每个臣子。谁的言行超标越了线,立刻会引起严重警惕、甚至血腥的拷问。
以前有“鬼卫”做他的千里眼,如今这眼被戳瞎了。
这皇帝还能当得安心?
听说这周四夫人摔伤了筋骨,连皇后的面子也拂了。这心里只怕生出了几斤重的疑窦。到底是真的伤了,还是大将军已不把皇家放眼里了?
少不得要来一个突袭造访,瞧个究竟了。
——周魁把这陛下揣摩得入骨三分,明明白白的。
雪砚听丈夫这样一说,心知今天免不了要露个脸了。她现在是一张五花脸,倒也不怕被皇帝惦记上。
可是,将来呢?
想到梦里的他对自己的痴迷、恨不得制成玩物藏在口袋里。雪砚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强夺臣妻,不择手段,她一生所遇最阴坏、最无耻之人非吾皇莫属了。
眼下这伤口实在不像摔的,明眼人一瞧就有蹊跷。
要是盘问起来......
必然一堆的扯不清,徒然落个不老实。
不如干脆开个大,也趁机一绝他的色心。她眼珠子一转,低声对丈夫支了个招儿:“四哥,既然免不了一见,你待会儿这样对他说......”
周魁一听,被她幼稚了一脸。
无语地瞪妻子半晌,才说:“何必费劲扭这么大的秧歌?他真敢起龌龊心思,你男人可不是吃素的。”
雪砚央道:“诶呀,你就听我一回吧。他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人话听不进,鬼一牵就跟着走——他可相信这些东西了!”
不然也不会和装鬼弄妖的秘教有染。
梦里也不会对一个来历古怪的女疯子言听计从啊。
周魁目光一闪,确实如此!媳妇儿说得十分有理。
不弄一出“唱念做打”的好戏,倒白瞎了她这一身现成的“粉彩”。
周魁把牙一咬,当机立断和她密议几句。
商定后,飞快地穿了正服,大步流星地往前头去了。
雪砚则由着玉瑟帮忙穿衣。
她心里一笔账算得门儿清。将来,撕破脸造反是不划算的,万不得已才能走那一步。非必要时,必须把“忠君”的大旗举得稳稳的。
周家“忠君报国”传世百年,公爹和哥嫂们都不会想要一个谋反的逆臣骂名。
况且,就算冒着天下之大不韪造反也未必稳赢。
不打仗时,大夏的皇帝都是把兵权三分的。四哥领的职是“天下兵马大都督”,执掌一半的虎符;另一半在皇帝手里。
虎符二合一才能大规模调军。
另外,粮草和军饷的命脉都掌握在户部大司农的手里。那是皇后家族许家的人。
四哥还兼任“京卫指挥使”。
——负责抵御京城的外敌。
内城中有禁卫军和皇城司,是直接归皇帝统率的。失去“鬼卫”的德裕皇帝仅仅是没了暗处的眼和耳,明处的手脚还是齐全的。
依然值得忌惮。
这一切利害,雪砚不需人教也能悟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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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明黄的天子立在中堂,背着手悠闲赏画儿。身影瘦长清癯。尊贵中又透着冷冷的阴气。侍从带了十七八个:太监曹公公,一队带刀近卫。两名女医和几个小太监。
周魁大开大合地行一个礼:“臣迎驾来迟,万望陛下恕罪。”
德裕皇帝这才听见动静似的优雅转过龙身,亲切地扶起了爱卿:“免礼免礼。四星啊,朕突然造访可扰了你的清梦?”
“臣尚未就寝。不过,”周魁威严地把眉一蹙,进言道,“陛下若有急事可随时召臣入宫,怎可劳动圣驾亲临,这路上万一......”
陛下一摆手,笑道:“无妨,朕也无甚急事。只是长夜寂寞难以成寐,想找个能说上话的打发时间罢了。”
君臣一番客套,俨然是此生的知己。
周魁威仪庄重地把皇帝恭请到主位,坐进了那把黄檀云纹瑞锦的阔椅中。仆人们安静地鱼贯而入。一转眼,香炉、炭炉、热茶和点心就全到位了。
屋里换上了帝王级的空气。
高贵怡人,暖香融融。
陛下挥退了一干侍从,只留个亲信的曹公公。一声叹息后才忧心地说:“爱卿,那教主一日不捉拿归案,朕心难安啊。”
“微臣无能。那些已归案的信徒嘴里挖不出一点有用线索。看样子没人见过他的真容。”
皇帝叹息默然。
其实,他倒是见面密谈过几次。当初做王爷时花了五万两黄金搭上线,才得到那位江湖高人的秘密襄助,坑死几个兄弟后夺下了这把龙椅。
登基后,那人就再没出现过。
留给他的印象一团模糊,怎么想也无法变得清晰。
陛下一叹,又把之前懊悔过的话再懊悔一遍,“哎,朕行差踏错一步,差点贻害母后、葬送江山,将来后人该如何论朕的功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