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刺[破镜重圆](191)
燃尽她跳动的心,只留下一地清冷的灰烬。
这天晚上,梁舒音毫无意外地失眠了。
原本就不好的睡眠,被白日里发生的事,搅得稀碎。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糟糕,糟糕到她无力思考接下来要怎样跟他相处。
不过,她倒是从陆祁溟那句“一夜情”中明确了一件事。
他生病她醉酒的那天,他们之间,仅仅止于亲吻。
迷迷糊糊到后半夜,她实在难受,起床拧开床头柜的夜灯,微眯着眼看了下时间。
五点一刻。
她决定起床,去林晓慧说的东门农贸市场逛逛。
她知道那个市场,离家不远,小时候跟爸爸一起去过的。
八月盛夏,天蒙蒙亮,农贸市场已经忙碌起来了。市场里人头攒动,批发的车辆进进出出,赶早市的人摩肩接踵。
原来清晨的农贸市场是这样的热闹。
置身在庞大的烟火气中,她顿时觉得自身那点纠葛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梁舒音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慢悠悠地游走在热闹的吆喝声中,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每一间路过的店。
只是清晨的风到底有些凉,钻进皮肤,加剧了她的头痛。
逛了半个小时后,她停在市场中间的侧门处,从包里摸出一根细长的烟。
没带止痛药,只能靠这东西缓解。
她靠侧门的墙上,点燃后,吸了一口,随意地扫了眼视线所及的几家店,竟意外地撞见了一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熟人。
程韵。
那是家调味品店,她正弯着腰,将袋装调料整整齐齐码放在摊位上。
这个区域不比其他地方人气旺,清晨的雾气中,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从店里传来的对话。
“哎呀韵韵,你难得休息,回去多睡会儿,这里有妈就好了。”
“好什么好,你这肩周炎最近不是又犯了?”
程韵起身,走过去按揉了下她妈妈的肩膀,“我让你把店关了,我养你,你怎么就不同意呢?”
“我有手有脚,干嘛让你养?你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可你这每天这样,身子骨受得了吗?”
“你不懂,人越老才越要动着,不然很快就废了。”
她正要张口再说点什么,有人进店买东西,她急忙跑过去呼客人。
称完重后,她将手头的辣椒递给那人,笑眯眯地道:“阿婆,十八块八毛,你给我十八就好了。”
眼前的程韵,孝顺朴实,和她认识的那个乖张跋扈的演员截然不同。
也对,人是极其复杂的生物。
每一个活着的具体的人,其实都有很多面。
有些面用来对付牛鬼蛇神,有些面用来应付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真正的自己,大概会隐藏起来,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到。
所以,谁能真的了解谁。
那她自己呢?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自己?
收住飘浮的思绪,梁舒音掐灭烟,低着头从程韵母亲的店门口,快速走了过去。
往前两分钟,路过早餐铺时,一个小男孩从里头跑出来,险些撞到了她。
男孩穿着比他体型宽大的黑色拉链外套,外套洗得发灰,下摆处还有个破洞。
他一手拎着塑料口袋,袋子里是满满当当的废品,另一只手提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他盯着袋子里的包子咽了咽口水,然后又系上塑料袋,继续拖着废品袋子往前走。
小小的人儿,在偌大的市场中穿行,格格不入的同时,又让人本能地生出怜悯之心。
没多久,一只流浪的土狗循着肉包子味,跟在他身后。
他轰也轰不走,绕也绕不开,索性就任由小狗跟着自己,一路出了市场的后门。
梁舒音觉得这一少一狗很有意思,便跟了过去。中途接了通电话,再抬头时,发现男孩已经将手头的包子,都喂了狗。
“没了,这次是真没了。”
他哭丧着脸,做完好事后,又有些生气了,“看吧,全被你这畜生吃了,奶奶和妹妹都没得吃了。”
梁舒音觉得好笑又心酸,掉头回到早餐店,买了十个包子,拎过来给了他。
小孩儿一脸警惕地看着她,没伸手去接。
“姐姐有事想请你帮忙,这是报酬。”
男孩瞥了眼早餐袋上的店名,是刚才他买的那家,这才迟疑着将东西接过去。
梁舒音走到他旁边,“叫什么名字?”
“林木森。”
听见这名字,梁舒音偏头瞧了眼男孩。是命中缺木,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的吗?
透过这个奇怪但用心的名字,她仿佛看见了男孩身后一对望子成龙的父母。
“这么早来这儿,是为了收废品卖钱?”
“嗯。”
林木森点头,一口咽下半个包子,含糊道:“来晚了就会被别人抢走。”
“你家里人呢?”
“我爸在外地打工,我妈去年车祸死了,家里还有个奶奶和妹妹。”
林木森语气平静,丝毫没有半点悲伤,梁舒音却是听得一怔,忍不住借着熹微晨光,仔细打量这个身形瘦弱的孩子。
“妹妹多大了?”她又问。
“五岁。”
“奶奶呢,还在工作吗?”
“没有。”
林木森摇头,吃得正香的人,都顾不上她的问话了,咽下去后才缓缓开口。
“之前在夜市摆摊,后来骨折了,就一直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