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刺[破镜重圆](216)
“你可以把他轰走。”她不冷不淡地道。
“轰了。”
梁舒音意外地扭头看母亲。
“轰了一次,就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我嫌烦,就干脆让他过来了。”
梁舒音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仰头把热水喝完,将杯子往桌面一杵,杯底发出钝重声响。
像她身体里想发作,却又不得不憋住的那股气。
“你是真打算教小孩跳舞?”她换了个话题。
舒玥点头,解释说:“这小区里有个小女孩,她母亲以前认识我,问我能不能重操旧业,教教她女儿跳舞。”
“我看那小孩挺可爱的,跟你小时候一样古灵精怪的,就想着这样也好,还能有个伴儿。”
梁舒音指尖摩挲着杯口,下意识低喃出声:“伴儿?”
“嗯。”
舒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音音,坦白说,你一年就回来个三四次,我一个人…多少还是有些寂寞的。”
梁舒音不觉握紧了水杯,“那你跟陆叔叔…”
“不可能的。”
舒玥打断她,斩钉截铁道:“我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我们现在是朋友,以后也只会是亲家,仅此而已。”
梁舒音盯着母亲,缓缓道:“我知道了。”
走出厨房前,她又补了句,“以后,我会尽量多回来看你的。”
陆延盛还没离开,他立在花园门口的冷风里,穿着身黑色长款大衣,看背影,倒是跟陆祁溟有几分相似。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缓缓回过头,一脸诚恳卑微的模样。
“小音,这么多年没见了,叔叔有两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想跟你说。”
“你能给我点时间吗?”
陆延盛老了,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人,鬓角攀上了不少白发,眉眼的皱纹也密集了许多。
跟电视里那个被众人簇拥的、光鲜的形象不同,站在面前的他,不过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普通老人。
还是她最爱的男人的父亲。
梁舒音不忍拒绝,终究走过去,点了点头,“好。”
陆延盛没有回去客厅,他就站在冬日刺骨的寒风中,连陈姨端出来的热茶也没碰。
“还记得当年你母亲生病,你和陆祁溟来探病的那晚吗?”他背着手,缓缓开口。
梁舒音走到花园的角落,那个属于自己的花架旁。
“记得。”
那个时候,因为不想被母亲发现自己的恋情,她整晚都小心翼翼注意着自己的言行。
但陆祁溟偏要逗她,她一边胆战心惊应付着,一面还要观察长辈们的面色,确保他们没有看穿自己的伪装。
“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你和祁溟的事了。”
“你说…什么?”
梁舒音浑身一僵,惊讶地张了张嘴。
“她之所以跟我吵架提离婚,就是因为知道了那件事,她想…成全你们。”
冷风冻人,没多久,陆延盛终于拿起热茶抿了口,然后微微摇头,像是在否定过去的自己。
“而我坚决不同意,所以才会在一气之下说出那句…混账的气话。”
梁舒音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掷地有声地问他。
“所以陆叔叔,那真的只是气话吗?”
“小音,我不想为自己开脱,谈什么论迹不论心的道理。毕竟那话是从我嘴里说出的,这些后果,自然也该我自己担着。”
他叹口气,面色郑重地看向梁舒音,面前那团白雾,也不知道是他艰难开口时呼出的气息,还是那杯热茶残余的热气。
“但我可以用生命起誓,我绝对没有任何要蓄意加害你父亲,或是在背后设计他,让他主动退出婚姻的想法。”
“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决定了跟祁溟重新走在一起,就意味着有些罪,你打算自己背负了。”
他不赞同地摇摇头,“小音,你可以恨我,我不会有任何怨言,我只想你能放过你自己。”
“你不快乐,你母亲也不会快乐。”
“你背负着沉重的枷锁跟祁溟在一起,他也不会安心的。”
天寒地冻的时节,花架上她的那些盆栽依旧完好无损,只有少数凋零的黄叶,看得出是有人在精心养护着的。
听完陆延盛的这番话,梁舒音没再回应什么。
全世界都在让她放过自己,却不知道,如果连她都忘了父亲受过的委屈,这世上还有谁会记得?
她将那盆君子竹放回花架上,沉默稍许后,抬脚从花园里回了客厅。
走到客厅门口,她转过头,看向门口的陆延盛,温和的语气中少了刚才的敌对与冷淡。
“陆叔叔,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妈的照顾。”
舒玥拿了件羊绒披肩出来,搭在她肩膀上时,外面正好传来铁门被推开的声音,她什么也没问。
“去吃饭吧。”
梁舒音“嗯”了声,拢了拢披肩,走了两步后,脚下一顿。
“妈,等我忙完这阵子,就搬回来跟你一起住吧。”
舒玥愣了下,然后握住她的手,眼眶微微发红,“好啊。”
梁舒音是吃完午饭后回去的,舒玥让陈姨往她车上装了不少补品,都是给陆祁溟的。
“妈,你觉得他像是缺这些东西的人吗?”她盯着那些强身健体的补品,揉了揉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