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的公主(249)
柳长溪来时李笑笑正睡得熟, 被叫了几声都没醒, 还是后来柳长溪掀了她面上那张绒毯, 她才慢悠悠的睁开了眼, 闻见那股清浅的药香,习以为常的将手臂伸出去给柳长溪。
“公主越发越糊弄人了。”柳长溪看着李笑笑无精打采的模样,难得开口主动问了句。
“小柳医师头一次与我说闲话。”李笑笑默了下, 才意识到柳长溪在打趣她,蹙了蹙眉反驳回去。
“先头二殿下还问在下公主情况如何,眼下瞧着公主耍嘴上功夫这劲头, 不像是有事的。”
“长兄拖你问我近况, 却不肯亲自来见我,是怕被我追问朝中之事吧?”李笑笑闷闷点了点头, 忽的将搭在躺椅边小桌上的手腕收了回来。
离宫那日,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走了。
不想喝药,不想在撑着这具身躯, 日复一日。
但李显还是将她送回了沈家的宅院,她不清楚缘由。
大抵是因为朝中乱成了一锅粥,除了王氏每日会来她的居处与她说说话, 舅舅表哥和她这位皇兄便很少在她面前出现过。
他们都是不想她参与政事的,也不想她这个小孩子跟着操心。
这些李笑笑都清楚,但她大抵就是爱跟着操心的性子,没人与她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她心里反而更别扭起来。
“公主一向聪慧, 这种事情又何须问出来?”柳长溪抽出了丝帕要垫在李笑笑手腕上帮她诊脉,见小公主忽的收回手缩进绒毯里,无奈轻笑声,又只得将丝帕缓缓叠好:“那位厂公弑帝背主,离宫时还绑走了四公主。以楚家为首的公卿却主张此事为沈家预谋,觉得弑帝之人实为公主,虽没有实证,但耐不住人多势大,二殿下若想即位,恐怕不容易。”
“图蒙哈赤现如今还在八方馆?”李笑笑微愣了下,缩在绒毯下的手伸出来挠了挠鼻尖。
“那位厂公名声素来不好,性子也喜怒无常,上次砍天子臂膀,这次又杀了天子,无一举不是为公主。能做到这般,反倒不像旁人口中所传的那副模样了。”
话问的是图蒙哈赤,但柳长溪这话里字字句句听着都像是为陈菩说的,李笑笑不爱听,伸手抓了颗枣,准确无误的丢到了柳长溪身上:“徐爷爷在的时候,不会帮着谁劝我,小柳医师逾矩了。”
“在下没有那样的好心,只是几次拜见二殿下之际,那位厂公都在,见到在下时,连番拦下在下询问公主的近况,不甚扰人而已。”看着那颗枣砸到自己身上滚落下去,柳长溪蹙眉,俯身将枣捡起擦净,又放回了桌上。
死期将近,她明白柳长溪好端端的为何在她面前提了一嘴陈菩。
到底是活生生的人,说轻易忘了才假的很,李笑笑也没有忘,但她就是没由头的不想见到陈菩。
柳长溪呆的时间并不久,过问了几句她的病情,便收拾药箱离开了,东陵这会儿也熬好汤药送到李笑笑跟前。
李笑笑闻见了药味,没有去寻,只是两眼巴巴的对着空气眨了眨。
东陵也不至于看不出小公主的心绪,凑近理了理她鬓边睡得松散的碎发:“公主想出门吗?”
“我能出门吗?”李笑笑捏了捏袖口上的花绣。
“眼下京中形式乱,自然是不能出门,但二殿下说了,若是公主想要出门,只要不是见那位厂公,便不必拘着。”东陵见着小公主愁容,缓声安抚着。
“八方馆,我可以去吗?”李笑笑默了下。
这话问的东陵也一愣。
八方馆中住的是图蒙哈赤,按理说,不该让李笑笑再见图蒙哈赤的,这个人实在是没比陈菩好上几分。
但李显也确确实实忘记了吩咐这一点。
“我可以乔装。”觉出东陵默声,李笑笑轻轻拽住东陵衣角,再次开口。
“最坏之事,也不过一个死字,我会与舅母说明与你无关的。”
东陵原本还在犹豫,倏的听见李笑笑这番说辞,心里也滞涩起来。
什么牵连不牵连的,东陵其实并不是在意这些,她和王氏的心思一样,只是怕李笑笑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但小公主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她不应,恐怕也会有别的法子,万一小公主真的不听话,来个翻墙逃跑什么的,那还不如跟着她出这一趟门。
东陵到底是答应了李笑笑,将小公主打扮成了个少年郎,差使人给李显传了话,才让车夫套了马车带李笑笑出
门。
献帝驾崩,朝堂波谲云诡,加之图蒙哈赤并未返回鞑靼,因而近日皇城中的守卫都多了起来。
楚家虽与沈家已经撕破了脸皮,但李显这个皇子手中到底还有些权势,东陵随身带着李显的令牌,进出八方馆倒也没被阻拦。
八方馆中的侍卫只当是李显身边的两个小郎君,便引了两人到图蒙哈赤的殿门前。
图蒙哈赤到底是鞑靼人,在皇城里没有什么至交好友,因此平日所住之地都是门窗紧闭,今日也不例外,左右寻不到有人守卫,李笑笑没多想,伸手推开了木门,便抬步要进。
图蒙哈赤身边的狼奴却不是吃素的,原本守在门边好好呆着,彼时看到门被人推开,即刻便前扑到了李笑笑跟前。
狼奴速度快,东陵也来不及阻拦,李笑笑便直接被扑倒了地上。
兴许因为不是第一次被狼奴扑,李笑笑并没惊慌,但后脊重重砸到地上的那下,还是让她不适的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