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的公主(78)
她真的有许多说不尽的委屈,可命运如此,她连在自己的“家”走动都是错。
李笑笑心里很不服,可眼下却只有认,唯有认。
若是连自己做了的事都要后悔,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季姑姑长于宫闱,经她手教习的公主皇子,妃嫔娘娘不在少数。性子倔强宁死不改的她也见过许多,可没有哪一个叫季姑姑这样矛盾甚至心疼过,那些人都很怕疼,都是可以打服的。
二十下手板算不得多,可仅仅七八下,小公主的手上便通红淤肿,虽不及刀剑鞭痕血淋淋的触目惊心,可看着就是让人心里堵得慌。
季姑姑手上都有些麻软无力,不忍再这么打下去,可李笑笑却转了只手,将那只白皙的手心探到了季姑姑面前:“姑姑若是舍不得打,才是害我,也害自己。”
“...”
这戒尺动了,动了楚皇后必然就会知道,遗宫里不知多少眼线,好容易等到她挨了这打,若是见着季姑姑心软停手,楚皇后兴许不会拿她如何,但季姑姑却不一定了。
所以这二十个手板,李笑笑还是一个不落的领了下来。虽然有几下打的虚脱无力,但打完以后,那双手还是肿的像两只小猪蹄子。
季姑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从未见过这样执拗的公主,好像生了一身硬骨头。
“六公主,在这宫里头,不是但求一个不悔就能心安理得的走下去的。”看着李笑笑手疼的恨不得互相扼腕搅在一起,季姑姑哀叹了声。
“悔..?您口中的悔是留给有错之人的,笑笑并没有错..”
“生不逢机不是错,这些东西乃天定,我病骨微薄左右不了。但..如果非要让身直无尘的人曲折脊梁,自甘下贱..
那..那我便图一个,没有人能问我悔改的天地...”
李笑笑从手上阵阵抽疼中分出心思,一双琥珀瞳毫不避讳的迎上季姑姑,好似下了极大的勇气,缓缓道:“我敢的。”
那双眼里头含着点点未落下,也不肯落下的泪光。季姑姑一瞬也不知该何言以对,将戒尺丢到了地上,抬脚便钻进了自己安置的偏殿。
“公主,您这是何必呢?”见季姑姑丢下戒尺离开,肃月赶忙上前,撑住了李笑笑有些发虚的身子骨,自己先哭了出来。
那么多下,她看着都疼,怎么还有人不哭呢...
边上原本等着看好戏的惟宁也有些楞,俯身捡起季姑姑丢的戒尺,秽物一样扔回了托盘里:“我...”
“我去找点药吧。”
说罢,慌忙又磕绊的跑出了遗宫。
“你别也摔了,到时候我一个人伺候你们两个。”肃月瞧着惟宁慌张的步子在垂花门处绊了一下,
连忙喊道。
惟宁便是这样,有时候坏得很,有时候又性子好一些。亦正亦邪,到底辨不出可善恶,肃月只觉得是因为有陈菩当依靠,惟宁方才长成了这样子,虽然有时候打架吵嘴,但还是会关心惟宁。
“知道了。”惟宁手回眸看了眼嘴唇都憋得发青的李笑笑,连忙转过头来揉了揉眼角的泪。
她是故意设计的,她也不想这样的。不过几个手板而已,瞧着就要把她打死了,哪里有这样软弱的人。
她也心软,可谁叫小公主偏偏要同她抢陈菩...
第55章 055 赶紧滚
先些年, 柱州与鞑靼一样为害宋朝。那时大宋庙堂已在陈菩手下腐朽溃败,差使过去的将军没一个能活着走出柱州那片丰美繁华的土地。
他们并不是被柱州的怡人风土留下,而是被那方才年十四的小阎王阿尔斯兰活埋肃州城外。
阿尔斯兰是远在大宋国土之外, 另一个以杀人来取乐的灾星邪鬼。
陈菩弑杀, 不过为了自己修炼的邪功。而长在柱州的那个小小少年, 是生来便纯粹的恶。
肃州城中, 上顺天所至的英勇将帅, 下至市井无辜小民。没有人不怕阿尔斯兰,亦没有人能逃过阿尔斯兰。
当年肃州城破,阿尔斯兰将肃州卫降军捆在一条铁索上, 一把火烧死了数万人。
那些降军一心想保下来的城中百姓,全数曝尸荒野,无一幸免。
杀降屠城, 哪一个将军敢做如此?世间唯有阿尔斯兰。
然而世间也有句话:一物降一物。
命运弄人, 数年前,大宋无将可出之际, 定国公府里金榜无名的少年, 单枪匹马,独自远走了柱州。
只数月, 被柱州夺走的城池重回大宋国土,肃州死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地建, 沈旻曜便让柱州付出了乘以千万倍的代价。
柱州沃土,可却人口稀疏。
那一场恶战几乎赔损了柱州近一半的子民。
阿尔斯兰终还是插上了降旗,举着符印乖乖归顺了大宋。
符印虽名义上给了大宋,阿尔斯兰认的不过只有沈旻曜一人。
献帝御笔断了沈旻曜的仕途,可不能不认沈旻曜打服了柱州, 因此于那时起,定国公府沈家,成了献帝心头的一根尖刺。
许多年都不曾剪除的尖刺,一朝迈入虎口,当是该除之后快。
铁一样的甲盾被击破,护在盾下的沈家便是待宰的羔羊。
献帝太忌惮沈家了,所以即便鞑靼在沈旻曜归途的路上动手脚,献帝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怀着侥幸的心思,盼着沈旻曜最好死在来顺天的路上。
可他没想过,沈旻曜不过刚遇刺,下落不明。柱州的人便飞一样的入了大宋国境,五日之内,跋山涉水赶到了沈旻曜遇刺的衮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