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剑与孤灯(68)
闻言,方儋捂着脸,挨着墙角颓丧地坐下。
是啊,方怀之本来就是要借着机会来杀他灭口的,他就算出去了又能如何,反倒更容易被杀。
横竖都是一死,在月家也许还能多活些日子。
月寻归扫向月如琢的手,后者心领神会,手腕一转将长剑收入剑鞘。
“你们问吧。”
如果能替他杀了方怀之,他在九泉之下也能有脸见这个与他鲜少亲近的大哥了。
“这些年方家都和谁走得近。”
方儋想也不想便回答道:“荀家。”
与方家相比,荀家在朝廷的地位要高得多,虽仍不及谢家,但掌握着大诏一半的钱财,因此也无人敢小觑。
他不懂政事,不知道方家是何时搭上荀家这条船的。只知道入都城后不久,便常见方鉴与荀家的人往来酬答。不过方家这些年也给了荀家不少好处,据他所知,光是成箱的黄金就送了不下二十次。
他原先也以为方鉴与荀家家主交好,方鉴死了,荀家应当会出手解决方怀之。可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荀家不仅没有派人杀方怀之,甚至还替他遮掩方鉴死的真相。
听他说完已是夜半十分,两人出了牢房。
夜已深,昨夜雪又积了一层。
“那便对了。”月寻归轻叹一声,自顾自道:“荀家是前朝太后党。太后在世时属意的如今皇帝萧寅,也难怪荀家会来抢先帝留下的玉玺。”
“荀家不是皇帝的人?”
“如今姑且算是罢。”月寻归边走边道:“萧寅乃是先皇遗旨中定下的继承人,是先皇之胞弟。而文嘉太子,是先皇嫡子。当年宫中走水,年幼的文嘉太子和玉玺都不知所踪。”
“文嘉太子?”这名字月如琢从未听说过,不自觉多问了句:“如今的皇帝不是先皇自己定下的么?玉玺又是先皇在世时丢的,为何不直接换个新的?”
月寻归似笑非笑:“你怎知,如今的皇帝是先皇自己定下的?”
月如琢脚步一顿,脑海中忽然一道亮光闪过,一个念头渐渐浮现出来。
“您是说……”
“文嘉太子一出生便被先皇立为太子,他的母妃又是先皇挚爱,在宫中无缘无故消失,本就是一件惊世骇俗之事。就算萧寅得了遗旨,但如若不找到玉玺,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既然那玉玺和文嘉太子是一起消失的,爹你以前那么护着玉玺,难道……您是先皇的人?!”
月寻归没有直接言明,转而笑道:“书房内挂的那幅书画,你不妨去看看。”
月如琢讪讪一笑:“不会是以前放玉玺的那地方吧……”
这些年他爹护着那玉玺护得厉害,小时候有次他好奇偷偷去他房中看,找了许久才在那幅书画后找到,结果还没摸到东西,人先被他爹抓到了,被揍得三天没下来床。
也是后来大火之后,他才从方家人口中得知,爹这些年藏的那宝贝,居然是先皇的玉玺。
“不对啊,那玉玺既然是和文嘉太子一起消失的,那文嘉太子在哪儿?”
月寻归提步往里屋而去,轻飘飘给他扔下一句话。
“月如琢,你今日话太多了。”
第40章 战败
◎冬雪映墙,透过窗牖斜斜打在落地屏上。
“大人,方……◎
冬雪映墙,透过窗牖斜斜打在落地屏上。
“大人,方儋死了。”
室内一片空寂,久久未传出回应。
暗卫抬头望向屏风后模糊的人影,神情在雪光的辉映下显出几分忐忑。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传出一声淡淡的问话。
“谁杀的。”
暗卫低下头,回道:“暂且不知,据逃出来的人说,船在浣绫河中进了水。”
“尸首呢?”
他声线微微发颤,犹豫道:“还未找到,许是被河流冲到江中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连尸首都未找到,又怎知是死是活。”
“是……在下疏忽。”
方怀之掀起眼,看似随意的一瞥,快得如鸿鹄掠过,却吓得那人遍体生寒。
目光不过在他身上停留瞬息便收回,他垂眼继续雕刻着手中的玉雕。在他手下,一位女子的样貌已然成型。
愫愫若是在此,定能认出这玉雕人的脸。
正是前世她二十一二岁的模样。更确切地说,甚至连这身衣裙,都是平日里她最爱穿的那一身。
方怀之轻轻抚去玉屑,望着语调的眼神异常温柔,说出的话却让那暗卫如坠寒潭。
“再给你半月,如若再找不到人,便不必再来了。”
方家定下的规矩,一个被家主逐出家门的暗卫,若不自戕,其父母妻儿尽数诛杀,不留活口。
他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强作精神道:“大人放心,在下已经打探到薛家那日确实出去了一只船,只要顺藤摸瓜,定能找到那女子所在。”
“去吧。”
暗卫旋即离开。
方怀之捧着玉雕,指尖轻柔地划过它的脸。
微敞的衣襟随他动作而牵动,雪光映衬着一道若隐若现的伤疤。
语气缱绻如恋人私语,却又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疯狂。
“愫愫啊愫愫,等我抓到你,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梅庄。
“惩罚?”愫愫眉心微拢。
月如琢躺在榻上昂了声,无力耷下脑袋。
“好在我爹昨日留了手劲,不然你们俩今日就能看到我的尸首了。”
愫愫:“那这几日你便在家好生修养吧。”
“那可不行!”他顿时躺不住了,爬起身忙道:“这几天方家在到处找方儋,我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