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剑与孤灯(84)
愫愫收回目光,眸子里染上几丝兴味。
有些意思。
改日去了都城,她无论如何都得去会会。
“勤快是勤快,只可惜,跟错了人呐……”奚邝捋着胡须,意味不明地笑笑。
“你看。”奚邝往前一指,笑问:“可看到了什么?”
他衣袂乘风飘荡,冉冉白须,颇有几分仙人之气。若不是早已得知他的本质,十有八九会被他这仙风道骨的模样给糊弄住。
愫愫移开目光,循着他的指向看去。只是一片山谷而已,梅山和这差不多的山谷数不胜数,没有什么不同。
奚邝:“你难道不觉得,这地方特别适合为师大展身手么?”
愫愫:“……”她就说这老头子不太正常。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为师给你报仇去,一柱香……不,半刻钟就回来。”他跃下山坡,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别下来啊,怕伤着你,等我唤你再下来。”
“知道了。”愫愫叹气,敷衍完就轻手轻脚跟在他身后。这老头子好歹救了她和沈缱一命,她得看着些,要是出了事,她难以向无静山的人交代。
两人不远不近,但越往前走,愫愫便越感觉不对劲。无论她走得多快都追不上他,甚至还离他越来越远。
这老头子莫非是个兔子不成?
第49章 秘密
◎等她赶到山谷里,那老头子已经跑得不见影了。愫愫倚在树旁,气喘吁……◎
等她赶到山谷里,那老头子已经跑得不见影了。愫愫倚在树旁,气喘吁吁打量着周围。
高树遮蔽了日光,谷中分外萧寒阴沉,远处传来清瀑击泉之声,空谷传响。她环顾四周,边走边打量,别说是奚邝,山谷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怪了,适才山坡上还看到有人在走动,怎这会儿都不见了?她心存了几分疑虑,但又顾念着奚邝的小命,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刚走几步,忽然一阵西风迎面吹来,湿润的水汽裹挟着浓浓的血腥味扑在她脸上,愫愫心道不妙,连忙向西而去。
她从未见过这般场面。
一簇一簇的血花在她眼前绽开,似春日里灼灼如妖火的红杜鹃,铺天盖地侵入她每一寸视线。剑光如练,迅疾如电,剑之所至,如蛟龙潜海,破水之势万夫难挡。
红得刺目,白得耀眼。
那些人还来不及说上半句话,脑袋就重重砸落在地。头颅瞪大着双眼,看着自己和同伴的死状,死不瞑目。
剑风骤起,凌冽剑锋自她眼前划过。她瞳孔一缩,奚邝剑锋一敛,最终偏离几寸割断了她一缕鬓发。
一缕断丝轻飘飘落于地面,浮在尚且温热的血泊上。
奚邝收剑入鞘,似叹息又似调笑,“不听为师的话,说了待在那儿不要动嘛……真不听话啊。”
他话说得轻松,神情也轻松。如若不是手里还提着那把带血的剑,她如何也不能将早晨还在同她抢鱼汤喝的那个老头子和面前这个宛如杀神附体的人联系在一起。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如何,为师可威风?”奚邝眼底露出些许希冀,参杂了几分小心翼翼。
他活了这么多年,若非不得已,极少在人面前显露过身手。不是因为怕人偷学了去,而是人一旦看了,就很难不生惊惧之心,这也是他适才让她好生待在山坡上的缘故。
他天命之年才得了这么个徒弟,要是被吓跑了他找谁说理去?
愫愫没说话,只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指了指他脸上血迹,“擦擦吧。”
奚邝瞅她脸色平常,没有惧怕之意,便宽心接过帕子,胡乱往脸上抹了抹。
“为师我虽然没多大本事,但给徒弟报仇,杀几个人练练手还是轻而易举的。如何,给我当徒弟不亏吧?”他像是街头巷尾殷勤推销小玩意儿的货郎,只不过货物换成了他自己。
愫愫:“……”她选择离开。
奚邝擦完脸,一抬头见愫愫走出好远,连忙把帕子塞进怀里,匆匆忙忙赶上去。
“哎呀我的好徒儿,为师腿脚不好,等等为师啊!”
他诚心要装糊涂,愫愫也不能不配合,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同他一起回无静山。
“如何,为师威风吧,教你可够?”
威风是威风,也吓得她半晌没回过神。
愫愫不知该作何回答,顿了顿,瞥了眼他空空如也的手,问了句:“刚才的剑呢?”
“扔了。”奚邝轻描淡写。
骗鬼。
那柄剑光亮可鉴,剑纹繁复,一看就经常使用。她只不过随意问,至于他答不答同她半分干系都没有。愫愫对他眼底的倾诉欲视若无睹,径直往前走。
奚邝追问:“你就不好奇?”
“不好奇。”她平淡答。大千世界,奇事无处不有,一把剑而已,就是他藏在嘴里都不无可能。
奚邝见她不感兴趣,又转了几个话头,愫愫一路上嗯嗯啊啊,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了过去。
不是她不答,而是奚邝的话十句有九句都是废话。
她停下脚步,回头睨他,“你平日里在无静山都如此多话?”
奚邝悻悻地看了看她,低头搓了搓手,“这不是……怕你被吓着了,不要为师嘛……”
愫愫一愣,久久沉默。
两人一同回了无静山,还剩下一小半石阶的时候,便已能听见山顶上啁秋的鸟鸣。
是断情师姐养的几只小斑鸠,不怕人,满山顶飞来飞去,可爱得紧。有时沈缱会给他喂些米粒,故而它们总爱追着他跑。
沈缱在何处,鸟鸣就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