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未来见过你(36)
奚斐然扭过头去不他。
“还生气呢,”滕时笑了笑,从盒子里倒出一粒自己吃了,“我跟你道歉。”
奚斐然扭过头愤然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小孩身上,其实是很少见的,滕时本以为奚斐然还会和他吵几句,起码要表示一下被欺骗的愤慨和抗议,但奚斐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闭着眼睛,眉头紧紧皱着。
奚斐然的脑子里很乱,父母去世后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宇宙中的黑洞里,周围什么都看不见,而他一直在下坠。
周围看不到一丝光亮,抓不住任何支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坠向哪里,看不清当下,也看不清未来。
他似乎失去了哭的力气,情绪不太崩溃,不想抑郁,心情甚至称得上平静。
然而隐隐的,他却觉得自己的骨骼血液中似乎积攒了越来越多的愤怒,愤怒又积攒了恶意,从未感受过的恶意把心底的恨无限放大。
他恨伤害他的人,却也恨比如祁南槿一样的普通人。
凭什么他们可以活得好好的,不需要经历任何痛苦,为什么痛苦偏偏降临在我身上?
如果现在面前出现一个按钮,按下去就能让全世界的人都死掉,奚斐然甚至怀疑自己会按下去。
这样的想法让他感觉害怕,他感觉自己在朝着很危险的方向坠落下去,却无法阻止下坠的过程。
忽的,他只觉得脑门上微微一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奚斐然仓皇睁眼,看到了滕时伸过来的手。
滕时呼出一口气:“表情这么严肃,我还以为你发烧了。”
奚斐然别扭地推开他的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弱。”
从小到大每年都要发几次烧的滕时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他的评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却还凝视在奚斐然身上:“怎么了?心里还有什么事?”
奚斐然被他的敏感惊到了,却没有表现出来,冷哼了一声。
滕时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这样解释你会不会听进去,但是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说的事情,也不完全都是为了安慰你编的。”
祁南槿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他俩一眼。
奚斐然不他。
“当初我和我父亲讨价还价,只是权宜之策,为了保住你的命,”滕时轻声说,“多了我不便说,但是我养你不是为了钱,光是我私下实验室的出来的汽车改造配件,每个都能买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多少有钱的公子哥排着队求我一件东西,我看不上那区区每月十五万。”
奚斐然终于有些惊愕地看向他。
“所以,”滕时再次把奶糖盒递给他,“以后咱们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很久,你如果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再骗你了。”
这一次,奚斐然没说话,犹豫了很久,直到滕时手都有点酸了,才终于把奶糖盒接了过来。
第19章 心疾病
那天晚上奚斐然一直没睡着,窗外的月色挤过窗帘的缝隙,顺着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他的睁着的眼睛。
滕时算个好人吗?
奚斐然不能确定,他和滕时接触的时间太短了,没有办法做出判断。
虽然这几日滕时给他的感觉似乎不是一个坏心眼的人,但滕时毕竟出生于滕家。
奚斐然忘不了自己在滕仲云门口听到的话。
……
“万一奚斐然是和奚沛恒一样的天才呢,你就当养了一条狗,让他对你死心塌地唯命是从,说不定以后会派上大用场。”
“他的双亲都因为滕家而死,被仇人家养大并同化,这难道不很有趣吗?”
他是想把我培养成他的狗,才对我这么好的吗?
奚斐然攥紧了枕头,只觉得浑身发冷,把自己蜷缩起来,团成了小小一团。
他在这世上不过七年,还分不清真心和假意。
但他承担不起判断错误的风险。
自己必须要给父母朋友复仇,绝不能被圈养成一个废物。
吃了他的糖,不代表就被他收买了。
奚斐然犹豫的心逐渐坚硬起来,翻来覆去一宿之后,终于在黎明时分下定了决心——还是逃跑吧。
就算是在街上流浪,也比坠入温柔的陷阱,被洗脑控制强。
奚斐然闭上眼睛,试图从过往的记忆中寻找一点爸爸妈妈的温暖,化作前行下去的动力,却发现只要闭上眼,眼前的画面就是一片血红,耳畔的尖叫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
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奚斐然抓住枕头蒙住耳朵,眼眶发红,却发现的眼泪好像干了,一滴都掉不出来。
心底里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每夜噩梦的折磨下变得干涸而坚硬,只剩下愤怒和恨意在深不见底的漆黑之中无声地滋长蔓延。
***
“喂,方老师。”
无论是什么时候,滕时的音调都是淡然平静的,不过此刻的清晨,他带着耳机,桌上的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语气似乎比平时更柔软一些:“打扰您了。”
“你给我打电话不算是打扰。”对面的人笑了笑,“你有些日子没来了,我一直担心你,打过很多次电话都没人接,你最近怎么样?”
滕时垂下长长的睫毛:“多亏您,我已经好多了,抱歉这段时间一直在调节,没来得及回复。”
电话那头是滕时的心治疗师,w国顶尖学府退下来的老教授方柏,也是陪着滕时度过低谷的人。
可是上辈子滕时在后期实在是太痛苦了,没有完成整个疗程就主动断了联系,即便方老师上门来找他都避而不见,后来情绪果然恶化,在生日当天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