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10)
“又见面了,宁律师。”
宁绥却似乎早有预料:“就知道是你。”
“宁律师!”乔嘉禾半个身子都探了下来,“你你你你你还活着吗?”
“回去之后,我要去医院挂个内科。”宁绥无力地抬起手,又垂落下去,“按委托协议,拍片子的钱麻烦报销一下。”
“带……我……一……个……”夷微同样气若游丝。
“我们都去人民医院看病,你是人民吗?你甚至不属于碳基生物。”宁绥从他身上翻下来,佝偻着腰坐在地上,严肃道:
“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跟着你?不是……哎哟,我、不是,谁跟着你了?”
苍白的辩解在此时显得更加无力,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心虚。夷微改换策略,反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天兵呢?”
宁绥忍俊不禁:“我骗你的,我根本没上表文。”
夷微长长地嘁了一声:“我就知道,骗子。”
“没办法,我也是怕你伤人,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威胁你。”宁绥伸手拉他起来,“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嗯?不,我没有要你道歉的意思,我——”
“别聊了!”
头顶传来乔嘉禾打断的话音。二人不约而同抬头,乔嘉禾柳眉倒竖:
“别聊了。是你们上来,还是我下去?我的手机还有信号,现在报警还来得及。”
“等一下。”夷微拍拍手上和衣服上的灰尘,朝她张开双臂,“跳吧,我接着你。”
“我……我……”她踯躅着,无措地看看夷微,又看看宁绥,脚跟在洞窟边反复摩擦。宁绥疑虑地看他一眼,用眼神问:
“你能行吗?”
“飞是暂时飞不动了,接还是能接住的。你瞧好吧。”
剧烈的失重感后,乔嘉禾落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中。她大口喘着粗气,着地时腿都是软的。
“谢谢您,谢谢您。”
但夷微的目光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他两眼亮起淡淡的金光,诱引乔嘉禾与自己对视。半晌,他舒了口气,面上重新展露笑意:
“还好,腐蚀得不算深。”
“怎么说?”宁绥悄悄贴近他,耳语道,“我看不出她身上是什么东西,所以偷偷给她塞了张符。
“还记得昨天晚上的神像吗?她身上带着跟神像一样的,你可以称其为‘怨念’的东西,但跟一般邪祟的怨气又有不同。”
“怨念?”宁绥对这个概念一头雾水。
“相当于一种诅咒,吸取被诅咒者的精血,供养钩皇自身。被诅咒者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一样,乍一看只是起了个包而已,但血已经被吸走了。不同的是,感染钩皇怨念的人最开始会比他人更精神焕发,而后才会慢慢表现出症状来。”
“潜伏期?”宁绥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他还想再打听打听,夷微却板着脸问他:
“你刚刚是不是也重复了那段咒语?”
宁绥头皮嗡地一下炸开,谨慎道:
“嗯,我为了打开这里的封印,把咒语刻在地上试了试。”
夷微的眼神变得凌厉,似是在斥责他不顾个人安危的举动。宁绥自知理亏,也不跟他争辩,该低头就低头。夷微却不打算说重话,只是叹道:
“还好你是修行之人,又提前清理过这里的秽气,不然感染了怨念,我都不一定能保住你。”
“你好像很了解这些?”宁绥又开始套话了。
“先前追踪的厉鬼与此事有关,除魔降妖本来就是正神职责,更何况,我也想戴罪立功,早日回归天界。”夷微倒也不遮掩,大大方方解释,“我叫夷微,是个犯了错被贬到人间的小神,他是阿绥,我认识。你呢,小姑娘?昨天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
小姑娘勉强回过神:“乔嘉禾,我叫乔嘉禾。”
“你叫我什么?”宁绥提高了声调问。
“阿绥。不可以吗?”夷微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这次乱跑又是因为什么?”
“有个了解内幕的人死在了这里。”宁绥简要地把韩士诚的经历讲了一遍,说,“我们想,这里会不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来如此……那就走吧,来都来了,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撑得住吗?你好像伤得很重。”宁绥关切道,“衣服脱了。”
“啊?这不合适吧?“夷微不明所以。
“昨天都脱了,有什么不合适的,动作快点。”
“孩子还在这儿呢。”夷微瞟了乔嘉禾一眼,嘴里嘀嘀咕咕,却也只好照做。宁绥接过他的外袍,右手成剑指,在夷微袒露的胸膛上画下一道符咒。
“我的真炁有限,弥补不了你散失的神力,但能让你稍微好受点。”
昨天他的伤还没有这么严重,是因为那一车的厉鬼吗?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宁绥蹙眉思索。夷微两手在胸腹间摸来摸去,惊喜地抬头:
“真的,好受多了,你、你真好。”
“嘉禾,你摸摸外套内袋,有一张我新画成的北帝符,拿好,别丢了,能保你平安。”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宁绥暗暗叹道。
相比起普通的坑洞,这里的构造更像是一处地下巢穴。
或者说,是一处墓葬。
地下的温度本就比地上寒冷许多,这里还有一种渗入骨缝的阴冷,宁绥把外套借给了乔嘉禾,自己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竟冻得止不住发抖。狭窄的甬道内,脚下的湿润土壤被坚硬整齐的砖石取代,两侧墙壁铺满晶莹透亮的玉材,手机电筒的光打上去,反射出幽蓝色的光芒。其上刻有飞扬的浮雕,越向里面行进,浮雕便越密集,越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