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275)+番外
□□咬咬牙,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了,自己必须要把滇西没有战乱的消息传出去,王禧没有造反,也并没有斩杀去谈判的使者,马倏还活着,大家都还活着,从中作梗的是鲁证,他骗了所有人,不仅骗了官家,还骗了手下为他出生入死的将士。
□□身体虚得厉害,又想了这么多,脑子已经开始不灵光了,可她必须保持清醒,她摸了摸自己的封在袖子暗扣里的小纸条,上面写了所有的事儿的真相,这件内衬,还是阿娘亲自给她做的,只因为她从学堂回来总是喜欢和菖蒲去街尾买些吃食,可她小时候不记事,又喜欢自己拿着零钱,今日丢两文,明日又不见了三文,阿娘便是给她的内衬里封了个小口袋藏零钱,如今却成了□□传消息的最后寄托。
□□对老贾说过,如果她死了,记得把她的尸体带回去,不为别的,只为了消息能带回京城。
可□□还是想得太过简单了,她太年轻了,压根没考虑到,这可是滇西,距离京城千里之远,谁会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卫将家眷跋涉千里送回尸体?就算是在战场上牺牲的将士,如此乱局,也只能带回一个军牌罢了。
这是□□想岔的地方,可她自己也很迷茫,不急不急,她还有时间,她还可以细想。
□□脑袋昏沉得厉害,为了提神,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酸麻的疼痛感从舌根一直蔓延到后脑勺,虽稍让她清醒,却不足以让她思考,□□张大嘴,狠狠心,准备再狠狠咬一下,下巴一阖,牙齿却磕在一绵软咸香的东西上。
□□抬头一看,老贾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的嘴里则是被老贾塞进了一个馒头。
□□愣愣的,不知所以。
老贾看着她冷言冷语:“想咬舌自尽?没那么容易,先吃吧。”
这馒头微热,像是刚蒸出来的,在滇西如今的情况下,能吃到实属不易。
□□不敢动嘴,只用牙齿轻轻咬着馒头看着老贾,像是等着老贾说下文。
老贾内心觉得些许好笑,这姑娘,饿这么多天了,怎么还这么多小心思,平日里活着这么累吗?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的:“给你吃你就吃,指不定晚上就没有了。”
晚上她就要死了?
□□不免多想,她狠狠地咬下一口馒头,又看着满脸沟壑的老贾,听老贾说话做事总感觉他年纪应该不大,只是常年风吹日晒,让他显得很是沧桑,既是她要死了,那总可以提些最后的要求吧。
“你帮我拽一下,我嘴巴干,一口吃不完。”□□一边咬着馒头一边说话,支支吾吾的,虽然听不清,可老贾懂了个大概,甚至老贾都已经下意识地抬起手来,却还是将胳膊垂了下去,抛下一句:“吃不下那就别吃了。”
那可不行,□□势必是要做个饱死鬼的,□□用舌头把馒头往嘴里拱,直到确保馒头掉不下去,才边吃边嚼,嘟嘟囔囔的:“怎么有点咸?”
她还挑上了,老贾面不改色:“掉马尿上了,没人吃,洗了洗给你,不然你以为呢?”
老贾以为,若她真是小官家的女儿,掉马尿上的这种事儿是决然不会接受的,顺便可以试探一下,她说的是真是假。
□□也是脑子昏了,虽嘴巴停了一下,却没将馒头吐出来,反倒是揶揄:“到底是鲁将军门下的营帐,就是讲究,这个时节,竟然还有人嫌弃白面馒头。”
老贾觉得□□挺有意思,甚至蹲下身,确保自己和□□平视,反问她:“鲁将军门下?你又懂了?”
□□怀揣着一股“早晚会死”的心情也是有什么说什么,索性,又咬了一大口,嘴腔空出大半,细细说道:“我阿爹虽然只是个卫将,可祖上也曾风光过,我曾祖父也曾和鲁老将军打过仗,届时便听说,鲁家是商贾出身,虽然弃商从军,可家底殷实得很,家里男丁虽自小在边疆征战长大,可回了家里头,一个个也都是仆人丫鬟乌云一样伺候着的。”
老贾眉头一抖:“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早便说了,我爹是卫将,这些事儿在武将里头,并非秘密,只是鲁家铆足了劲儿才从商人堆里爬出来,虽未出文官,却也算是吃俸禄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风光了,但凡有眼力见儿的,也不会提之前的事儿罢了。”
的确没人提,就是因为没人提,除开老贾这种家里头世代入伍的行伍之人,那些个科举仕途出来的,亦或者年轻些的官员还真不知道鲁家早些年是经商的。
本朝重武轻文贱商,这小姑娘说的没错,鲁家如今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谁会提之前那些破事儿呢?
这倒是引起了老贾的注意,眼前这个小姑娘,真是京城卫将的家眷?那怎地流落到了这儿来。
“你这都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老贾摇头,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就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没死过,的确也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
“都说了,我家世代都是武将。”□□像是破罐子破摔,“这馒头噎得慌,有水吗?”
老贾这回倒是顺其自然地掏出拴在腰上的牛角水壶,这里头的水也放了一阵了,略带一股尘气,可□□还是咕噜噜喝了大半壶。
“少喝些,待会儿尿裤子了,我可不会帮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