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她薄情冷心/弃玉郎(129)+番外
静谧室间,有无形情愫潜滋暗长,与窗外细密飘摇之风雨交融,不期然汇成一条澎湃暗流,逐渐蔓延汹涌至整个心房,最后又浩荡东逝,直奔向那万千山野,终其一生亦再难收回。
心神俱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然渐渐地,他有些听不进去。
他半垂着眼,目光长久地注视着女子认真的神情,视线若化实质,似要将这一幕牢牢临摹刻画进脑海,终生不忘。
受祖父之训二十几载,他一直谨记寡欲清心之箴言。
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方可长久。
然于她,他当真是贪得无厌,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愈靠近便愈是惶恐,愈珍爱便愈是患得患失,情之一字,从古至今,便连圣贤也难解其意。
她是蔓,早于无声无息间侵袭根植入他心间。若求清心无欲,除非将蔓彻底拔除,否则难以不念,难以不爱。
然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心中便不可自抑地感到一阵惶恐,与近乎剜心之极痛。
所幸眼下她就在自己身边。
这次,乃是明珠主动向腐朽帑椟投落。
玉郎瞳深如夜,心中甚愉。
第71章 软玉温香 “错认夫婿?当真该罚……”……
自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后,
天气又陡然转暖几分。
待闻人策彻底病愈,队伍亦是顺利进到南陵之中。
闻人家主任太子太傅一职多载,于京畿中颇有盛名, 于皇城不远处获赐轩宇府邸一座。
一行人于其中简单休整过,待得召见, 方才动身一道入宫。
闻人策需先述职, 故而领着上计吏先一步往正殿面圣去了。
嬷嬷则将季书瑜引至她先前待嫁时所居住的宫阁中休息。
“请公主在此等候。”言罢, 她转身退至室外。
季书瑜自乐得清静,一人于其中转悠, 将这自己曾待过三载的宫殿仔细瞧了一遍,不出意料, 仍是全无一丝印象。
宫殿虽说偏僻狭小, 但是胜在格外清净, 其内装饰典雅富丽,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倒也不差了。
待日轮逐渐滑落至树梢,半日时间, 她已是觉着百无聊赖。
很难想象, 这般日子她之前竟然真熬了三载。
珠帘晃动,那嬷嬷进到屋中, 垂首恭敬道:“时辰到了, 请公主随老奴前往含章宫。”
季书瑜闻言起身, 跟于她身后出了门。
绕过几重楼阁, 两人一道踏上通往大殿的长廊。
天色渐暗, 长廊两侧悉数点着各式各样的宫灯,可即便是用来照明的小物件,却也都饰有各类精细复杂的装饰, 目不暇接,足见皇室之富贵奢华。
她侧眸,漫不经心地赏着那些花灯。
转过一处转角,远远地,她忽瞧见一道颀长身影出现于长廊另一头。
那人披着一身银灰裘衣,此时正微垂首,似在赏宫灯,又似在等候什么人。
“郎君?”
她心念微动,下意识地出声唤他,芙蓉娇面露出些许意外之色。
察觉到有人走近,那人身影停顿一瞬,却并不出言回应。正沉默思索间,忽感到一双温暖的藕臂攀环上自己臂膀,他陡然僵硬住动作,缓缓抬头,方才将自己的容貌一点点暴露于璀璨明灯之下。
长眉入鬓,高鼻深目,他长翎睫羽垂落,往下晲视的双眼锋利而冷漠,有如万丈寒潭,叫人对视上便觉身坠深渊沉潭,难以捕见丝毫光影色彩。
他容貌无疑是俊美的,然有别于闻人策那般昆山玉立,与闻人珏的昳丽近妖,他更像是一道难以捕捉的风,含有一种不会为世间任何一切所动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从容。神秘而危险,极富攻击性。
回过神来,季书瑜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心跳如擂,忙不迭收回手,垂首同他道歉:“妾身认错人了,非有意惊扰郎君……”
男人牵起唇角,眼神中却仍旧没有什么暖意,知晓她是认错了人,垂眸定定地瞧了她片刻,抬手轻拍臂膀上被女子抚触过的地方,待拂去那不存在的微尘后,方才侧身将道路让出。
他颔首,线条硬朗精致的侧脸为灯火勾勒出美玉荧光,声线低沉而平和:“无妨,淑女先行。”
明明面上无甚表情,然季书瑜只觉如芒在背,再次朝他福了福身,表示过歉意,方才动身往前逃去。
不想才走出几步,脚步忽地又趔趄了一下。
她忙稳住身形,心中惊异,垂首一看,脚旁赫然躺着一个香囊。
上头绣着的是一只诡异的猫眼,绣线颜色搭配古怪,针脚却是精密,瞧着异常怪异。
她将那东西拣起,伸手擦了擦上头的灰,细细打量。瞧的正入神,却闻头顶上传来一道男声。
“此乃某遗落之物,多谢公主寻回,你我两清。”
修长手指于她手心中停落,季书瑜微愣,下意识地回头望他。
但观此人气度不凡,又能于宫中自由行走,想来应是颇有身份的郎君,如何会随身佩戴这样的小物件。
男人垂首,似能猜测她心中所想,语气异常平静,“香囊是某家中小女闲暇时所作,叫公主见笑了。”
胡言乱语。这般细密的针脚,绝无可能是出自女童之手,且观他容貌年轻,应也未至而立之年,不可能生出那般年纪的姑娘。
季书瑜心中存疑,忍不住眯眼,问:“你是何人?怎就知晓,我便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