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她薄情冷心/弃玉郎(40)+番外
他气息略带不稳地同她耳语。
“夫人在想什么?是担心我突然出尔反尔,叫你再也见不到你那未来夫婿了么?”
季书瑜轻扯嘴角,哼哼两声,敷衍地表示这个冷笑话并不好笑。随即垂下一双眼眸不肯再搭理他,只作闭目养神状。
狂风于耳边呼啸而过,远处隐约传来轻微的马蹄声响。
梅薛温自然也发现了后方跟踪的人马,并不以为意。
他骑术高超,又对鹿鸣山周边极为熟悉,不过几个绕弯便将人给远远甩在了后头。
马匹疾驰良久,二人身形紧密相贴,却俱是默契地一言不发。
待又绕过了一重巍峨青山,马匹的速度逐渐减弱,梅薛温声音微哑,语气中带着隐隐的疲倦,开口道:“安心,他虽违背了誓言,我却不会食言。”
季书瑜蹙了蹙眉,闻言忍不住抬首瞧他。
梅薛温肩口的伤已经不再淌血了,不过那双唇也已是苍白到了极致。一双极长的睫羽微颤,若一排小扇般密密垂落,眼中全是血丝。
他若有所感,一双幽暗的眸子悠悠垂落,默默望进她眼中,于清澈秋水中寻到了自己的倒影。
却闻她忽而开口,声音泠泠如玉击。
“为什么?”
梅薛温闻言略感诧异,却没再挑眉——因他此刻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做这个表情了。
“什么为什么?”
第22章 剑胆琴心 誉满其身者亦谤满其身。……
为什么要以她作人质,
却又能够于此刻这般自若地说出‘不会食言’这四个字。
他同闻人珏一般高高在上,将她把弄于鼓掌间,到头来还她一条生路倒成了天大的恩赐。
明明他们二人才是她眼下所受苦难的缔造者。
“夫人方才想说什么?”
他低头轻瞥一眼她的面容, 又再度抬首望向前方,为她忽然的沉默感到些许不解。
季书瑜满腔苦涩, 然而望见他那面具底下淡然无波的平静眼眸, 想要发问的话语忽然间又尽数哑在了喉咙里。
疲惫之感袭遍全身, 叫她失去了继续谈论的欲望。
伸手抓紧了马鞍的一角,沉默地紧闭双目。
二人相识不过短短十几日, 她甚至连他面具底下真正的面容都不曾见过,更别提有多么了解他的真实性格, 能推测出他心中的想法。
她猜不到, 也不想猜。
梅薛温若是发觉了自己之前的作为, 知晓了她的手段,断然再不可能说的出眼下这般话。
可她不会告诉他的。
如果可以,她甚至会在他得知所有真相前亲手杀了他,永绝后患。
山野匪寇而已, 死不足惜。
早在他掠她入寨的那个夜晚, 冥冥之中,就已注定了他如今必死的结局。
……
两边的林木不断地向后倒退, 视野内除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木便还是树木。二人驶了很远的路, 却又好似一直于原地反复打转绕圈。
梅薛温估算着身体所能坚持到的极限, 十分果断地改了原定的路线。
索性不再执着于出山, 转而择了一条隐秘的山道拐了进去。
坐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了脚步, 载着二人连续疾驰了一个时辰,即使是铁血宝马也难免精疲力尽。
就当季书瑜也不由得为眼前单调乏味之景而心生烦郁之时,梅薛温终于在一处道口绕进, 策马来到一片植被稀疏的平坦路面。
一股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和着清新的草木香气。
前方不再只是单调的林木。巍峨山脉之间,一道壮丽的瀑布从对岸的高崖上倾泻而下,宛如一幅巨大的白练垂悬于天地之间。
山风拂过,强大水流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最终猛烈地撞击在下方的岩石上,汇成河流极快地向东逝去。
仅凭肉眼却是难以估计河水之深度。
淡淡的白雾缭绕,四周古树参天,一座高大的庙宇于其中若隐若现,静谧而神秘,仿若一幅褪去水墨的古老画作。
梅薛温于庙门前勒停了马,翻身而下,伸出坚实有力的手臂环于她腰间,轻松便将女子抱下了马背。
她垂手整理衣衫,仰目望向前方。
冷月映照着破败的庙门,石阶上堆满了厚厚的枯叶,朱漆斑驳,无不显示出庙宇历经的沧桑。
屋檐下挂满了纵横交错的蛛网,勉强为这座废弃的山庙增添了一分生机。
显然已是许久不曾有人到访此地了。
他是准备在这过夜?
梅薛温并不同她解释,待将马匹放至绿草肥沃的土地上后,又独身往河水边走去。
一边褪下了那件满是鲜血的外袍,随手撕下一截较为洁净的布条,就着河水将伤口粗略清洁了一番,动作之粗鲁叫季书瑜看的都忍不住皱眉。
他却是若无所觉一般
,待处理好伤口,回身领着季书瑜往山庙中去。
木门嘎吱作响,室中光线极为黯淡。
入眼便是一座立于庙宇中心的巨大佛像,虽然面容依旧庄严,但色彩模糊,浑然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底下摆放着的香炉亦是锈迹斑斑,散落一地香灰,夹杂着岁月留下的无限荒凉。
梅薛温于庙中环视一圈,最后驻足于佛像右后侧的墙角处,将自己的外袍铺于地面,倚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他闭上双目休憩,竟是全然不去管她,好似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人质是否会半路逃跑一般。
屋内长久无人打理,墙面遍布着霉斑,室内充斥着极为令人不适的霉湿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