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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驸马是渣男(154)

作者: 竹下筝然 阅读记录

“启明啊……”

“我也爱你。”

天色将明,灰暗的丛林深处透出道道赤霞红光。

云雾悠悠,游走在群山峻岭之间,或高或低,或浓或淡,美如古画。

燃了一夜的火势总算逐渐暗淡下来,将息未息,徒留袅袅余烟。

靠在刘起怀中的我,彻夜未眠,终于在这天光初亮之际,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我伸手轻抚过他坚毅的面颊,半仰起头,在他的下颌上落下一枚轻柔的吻。

想必是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他睡得很沉,纵使我这般侵扰,他也只是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醒来。

我掀开身上的衣物起了身,走到快要熄灭的火堆旁,取

下横木上烘干了的衣物穿戴好,又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那枚玉兰荷包,蹑手蹑脚地走回刘起身边,将它细致地摆在他的头边放好。

我径直走到洞口,转过身,眷恋地看了他最后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隐入清晨的迷雾之中。

新雨初霁后的空气清新甘甜,润入肺腑,沁人心脾。

我牵着马匹走在山间蜿蜒逼仄的小道上,面前是无数棵百年老松落下的松针,铺就出的一地金黄。

只在这一瞬,我才明白,原来,我从不后悔来到这世上。

只因有他,只因有刘起,我便能毫无畏惧地面对即将要面对的一切,如此坦然,如此豁达。

孟清玄是个没有多余心思的,为人忠厚坦诚,说话也鲜少隐瞒。

我和孟清玄闲谈过几回,虽然他从未对我明说,但我也能猜得出一二。

刘起之所以迟迟不应借兵之事,除了他并非己愿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他虽是大宋的庐陵王,但身在大宋,他亦有他的不得已。

自前朝消亡,南北割裂以来,历代明主无一不想一统天下,名垂千古。

大魏的皇帝想,大宋的皇帝也想。

我的父皇和皇兄想,那宋主必然也这么想。

这是身为一代帝王的使命,是无论如何,抛头颅洒热血也要完成的使命。

刘起不出兵,若说是不想,更不如说是不敢。

倘若有朝一日,南人当真攻下洛京,必没有无功而归的道理。

彼时,万一宋主转过口风,下令杀光所有大魏皇室,借机占领洛京,吞并大魏,此事便再无可回旋的余地。

届时,事态之急,不是我和他仅凭一己之力可以扭转的。

而我,引狼入室,与虎谋皮,从此就成了大魏的罪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身为大宋的将军,也有不得不遵的军令。

我知道。

他在害怕。

可我也知道。

他不是怕我离开。

而是,怕会有那么一天。

他要亲手杀了我。

此事,并非只是我的无端猜测,谢沉鱼就是最好的证据。

孟清玄曾说,当年以刘起为首的一众将士舍命攻下建康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恭迎身在浔阳的平东王刘襄入主紫宫。

刘襄登基之后,整顿吏治,开源节流,劝课农桑,轻徭薄税,大宋从此焕发了新的生机。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都少不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便是——刘起。

宋主刘襄感念他为大宋社稷做出的贡献,但他到底是投过魏的人,又怎能不起疑心?

若有他日,刘起会不会踏上他父亲丹阳王刘陆的老路,举家拖口叛至大魏,尚无定数。

还是要捆住他,想方设法也要捆住他。

只有捆住他,只有有了牵挂,他才会毕生效忠大宋,赤诚忠心,肝脑涂地。

所以,又是赐婚。

就如当年大魏高祖文皇帝那样,宋主刘襄能想到的唯一计策,便只剩这一样。

看似嘉奖,实则捆绑。

这帝王权术,算是给他们玩明白了。

可这赐的还不能是旁人,必须得是自己人才是,只有自己人最可靠,也只有自己人才能帮着自己人。

去监视他、去摸清他,像一双潜伏在黑暗中的眼睛紧盯他。

而谢沉鱼,就是这么一双眼睛,一双背靠宋主,死死咬住他不放的眼睛。

一旦有个行差踏错,这双眼睛必能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便是功臣的下场,正因为功高震主,才不得不防。

孟清玄的一番话叫我感慨万千,我竟从未想过,纵使他身处建康,贵为战神之王,亦是如同从前在洛京一般,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而我又怎能忍心,再将他拖累。

昨夜的那番同心合意,蚀骨柔情,说到底,不过是场精心编造的梦境。

我知道他在骗我,怪就怪,他与我是同一类人。

我太了解他了,像是了解自己那般了解他。

他说他想通了,他不能没有我。

他哪是想通了,他分明是在哄骗我跟他回去。

不过,若换作是我,也是一样的。

纵是用骗的、用哄的、哪怕是捆是绑,我也会将他留在身边,绝不会容许他再离开我半步。

我深知他心中所想,若果真跟着他回了建康,他定会将我关在那处小院内,命人日夜严加看守,好叫我再没机会逃跑。

所以,我也骗了他。

说好要跟他回去的,却又再次丢下他,一人前行。

刘起虽然骗了我,但有一件事他却是说了真话。

宋人不会为魏人去牺牲,也不会为了魏人的天下卖命。

我无权这么做,他也一样。

向宋人借兵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本就不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人身上,也不该指望宋人来救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