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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驸马是渣男(172)

作者: 竹下筝然 阅读记录

此时的刘起面色异常沉静,恍如游离在世界之外,不受半点杂念的侵扰。

胡迁话音刚落,他取下背上弓箭,搭弓拉箭,一气呵成。

“唰——”

一只锐利的箭矢乘风袭来,越过我的头顶,穿过我身后胡迁束起的发髻,一瞬间,他头顶的金玉发冠被射得四分五裂,迸起无数碎片如霞光般洒了满地。

“再不放人,下一箭我必射穿你的脑袋。”

刘起狠厉放话,随之缓缓再起一弓,正对胡迁眉心。

寒风将胡迁的长发吹得飞乱,发梢掩盖了他的面容,也迷乱了他的意志。

他疯魔了似的,从背后掐紧我的脖子,将我整个从地上提了起来,他一个文官,从未有过锻炼,一时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

他把我高高举起,如同挡箭牌一般竖在身前,仰天长啸,高喊道:“那你来呀,如果你不怕射穿的是她的脑袋,你就来试试!”

说完,他举起手里的匕首,作势就要朝我挥来。

“看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快……”

就在此时,钳住我的那只有力的大手猛然一松,如失去束缚力的麻绳似的脱离了我的脖颈。

我顺势跌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鼓起勇气回头一看,只见胡迁手握匕首,陡然向后跌了几步,他另一只手正捂在自己的后腰上,那里有一处深深的豁口,正汩汩往外冒着血。

鲜血赤红,染红了他身上的素白婚服,竟显得那般刺眼夺目。

我顺着胡迁不可思议地目光向后看去,却见驸马冯昭正穿着魏军的军服,手持大刀,面色惊恐地站在原处。

冯昭双腿打颤,脸上惨如白纸一张,浑身抖得如同秋风里的麦穗,手里的刀都快握不稳。

“姓、姓胡的,你胆敢在朝堂上欺辱我父,借机打压我长乐冯氏,小爷我曾对天起过誓,来日定要手刃你这个歹人,替我父一雪前耻。”

他一边说,一边抖着腿脚往前迈步,也不知是城门楼上的风太大,还是他实在太过害怕,竟也没走几步,就脚下一僵,再也挪不动步子,好像光站着就用尽了全力似的。

可纵是如此,他仍不依不饶地大声喊道:“佛祖保佑,老天有眼,我今日势要亲手为父报仇!”

“啊——”

他怪叫一声,抬刀冲上前来,与胡迁扭打在一起。

一个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家少爷,一个是朝堂上只手遮天的一品文官,两个人都不会武功,近身搏斗在一起,那场面真是相当难看。

两三个回合下来,胡迁仗着比冯昭高出大半个脑袋的身高优势,将冯昭死死压制,他虽身上带伤,却仍比冯昭有力许多。

也不知道冯昭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气昏了头,他明明被胡迁控制得无法动弹,却愣是扔下了手里的大刀,想去抢胡迁握在手里对他有威胁的那把匕首。

就在他扔下武器的那一瞬间,胡迁趁机挥动匕首,一刀扎进冯昭的肩膀里,冯昭疼得嗷呜大叫,飙着眼泪狂喊:“玉灵,你傻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帮忙,你是想看着我死吗?”

我登时被吓呆了,像是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杵在那不知该怎么办。

冯昭见我没反应,嚎得愈发大声。

“死玉灵,你赶紧动手啊,快捡起刀,一刀劈死这兔崽子,不然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听着他的哀嚎,我终于回过神,跌跌撞撞爬到旁边,捡起冯昭丢下的那把大刀,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可我终究是没有杀过人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我面前,哪怕他做尽坏事,丧尽天良,但我却依旧下不去手。

我手中握着刀时,脚下的步子竟比方才的冯昭抖得还厉害,我怒恨自己不争气,关键时刻却怎么都提不起勇气来。

“啊啊啊啊——”

冯昭的后背又被扎了一刀,发出濒死的绝望大喊。

“你想死可以,你别拖着我啊!”

“呜呜呜——我不想死啊!”

“我不报仇了,我不报仇了!”

“华灵不能没有夫君,我还没看着瑷儿长大呢!”

冯昭最后的一句话,顿时激得我血液沸腾。

没错,他还有妻子、有孩子,他没有做任何事,错得不是他,该死的也不是他。

终于,我鼓起勇气,使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大刀举过头顶,我闭上眼,等待着被污血溅个满脸。

与此同时,一支利箭从我耳边擦过,呼啸着冲破我的视线,直插胡迁眉心。

我一晃神,看见刘起手握的弓弦还留着震颤的余韵。

霎时间,胡迁高大的身躯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随着狂风刮过的方向,倾斜着往我身上倒来。

他重重地压在我身上,像耸立的峻山颓然崩塌。

我望向他死寂般失去光泽的瞳孔,亦如寒潭结冰,再也寻不到一丝生的迹象。

他的喉间发出一道骇人的咯咯声,竭尽所能地挤出最后两个字,“霜、儿……”

可他到死,都没有得到他的霜儿。

狂风暴雪之下,脚下的石砖地愈发湿滑,猛地受到胡迁的碰撞,我的身体一下子失去重心,止不住向后倒去。

腰身过半,悬在城墙外围的空中,由此一刻,我再控不住自己的身形,整个人从城门上腾空掉下。

只在这一瞬,我的大脑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前世今生的所有往事,而其中最多的,便是刘起。

我身着白衣,自高处飞落,宛如散在风里的雪,更像是那从枝头盘旋而下的玉兰花。

我在合上双眼前,最后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