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耶耶李世民种田开挂(73)
因着这一茬, 李承乾的嫡长子出生, 压根没敢期盼着阿耶能偏宠喜欢。
谁知这回出乎他意料的是, 李二陛下竟颁下诏书, 要在东宫举办大宴, 宴请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
是日天朗气清,东宫宴饮。
兕子和城阳、雉奴三小只因为年幼,
又与太子一向亲近, 也混进了人堆里大吃特吃。
今日大宴准备了孩子们最喜欢的金玲炙、冷蟾儿羹和赐绯含香粽。金玲状的酥饼一口咬下去酥脆有嚼劲;再舀一勺冷食的蛤蜊肉羹,细嫩鲜甜;
兕子最喜欢的就是那淋着桂花蜜的红色角黍(粽子)了。
箬叶裹着糯米, 莹白中透出粽心里的点点玫红。这是尚食局的小宫娥们摘了新鲜的东都焦骨牡丹, 以这纯正的洛阳红熬出花酱, 配合着淋在糯米上的桂花蜜, 快要把兕子的牙甜倒啦!
三小只埋头苦吃, 丝毫没有留意到她们的太子阿兄在做什么傻事。
李承乾两杯小酒下肚,紧了紧拳,鼓起勇气对李二陛下道:“阿耶,上回提起的租庸调税法改制, 您考虑的如何了?”
在兕子的皇庄上来往一年有余,承乾已经完全清楚了白芒村的村民们一年到头要交几石粟,课税绢布几何,每丁劳役二十日满后,又会加役多少天。
这些东西,他都仔细整理成册,交予帝王过目。
李世民看完之后,也曾问过儿子有什么想法。
承乾沉默半晌,开口道:“先前儿臣也提过,不以粮食布匹为税,统一征收银钱,可以有效杜绝繁杂重复的杂税课税。除此之外,儿臣还发现按丁征税实则多有遗漏,官僚、世族、不定居的商户,都有可能占有大片当地土地,而躲过了田亩资产征税,只余下百姓愈发穷苦。”
“儿臣想,当根据资产定出户等,以户等来征收户税,要比单纯的丁税更为合理。”
少年储君这二年来进益良多,沉心静气,事必躬亲,是打心底里为大唐百姓在着想。不仅如此,他想出的这个主意也初具模型,叫李二陛下意外之余,又添几分欣慰。
可一码归一码,要进行这么大的土地税收改革,李世民依旧觉得时机未到。
这也是他拖着承乾不予回应的原因。
然而,谁能想到,今日这小子竟在群臣齐聚的大宴上水灵灵的讲出来了。
李二陛下的笑容逐渐消失;
满朝王公的沉默震耳欲聋。
……
税改之事,李二陛下暂且没接茬,当臣子的自然也不敢轻易开口反对。大家都默契一笑,暂且相安无事地揭过去了。
事情的拐点,出现在三伏天最热时候。
诤臣王珪上书启奏,说:“陛下,如今朝中三品以上大臣遇亲王于路,皆须降乘。而诸王品阶无一例外次于三公,三品以上的朝臣却都是九卿八座,此于礼制,实在不妥啊。”
李二陛下正为税改的事情烦扰,看了王珪的奏疏,心中当即有了个主意。
只是这主意暂且要叫承乾受几分委屈了。
李世民这般想着,嘴上却半分没有犹豫:“爱卿这话就想岔了。自阿耶走后,朕时常在想,人之寿夭从无定数,就像这世事无常,他日若有万一太子遭逢不幸,你又怎么能知晓,诸王之中不会冒出一个新的储君人主呢?”②
“大局未定之时,谁也不得轻慢呐。”
这些话都是李二陛下关起门来,私下说给王珪的。可没过几日,陛下有意易储的消息就在朝野之间不胫而走,连着那句“若有万一太子遭逢不幸”,都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东宫这头,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盛夏的晌午日头太过毒辣,李承乾担心菜园里栽种的辣椒、玉米就此蔫巴了,特意命人寻了几匹深色的纱网,沿着顶上的藤架遮起来。
兕子带着小毛团儿就悠哉悠哉坐在遮阴处,一边大口咬着西瓜,一边听阿兄近身伺候的小黄门抱怨。
“殿下,王珪去岁才被陛下指为三殿下之师,今年就豁出老脸,不当这个清清白白的诤臣了?您瞧着吧,魏侍中早晚上疏骂的他颜面尽失!”
小黄门压着嗓子嘀嘀咕咕,显然是在为自家殿下打抱不平。
李承乾却变了脸色,皱眉低喝一声:“子安,不可妄议朝臣,你失言了。”
子安垂头丧气,弓身极为熟练地答话:“诺,殿下莫要生气,奴自去后头领罚。”
兕子一边吃瓜,一边听八卦,正听到兴致高的地方呢,难免站出来插嘴:“阿兄真是的,干什么要罚子安呢?耶耶跟老王讲的悄悄话泄露出去,老王本来就嫌疑最大,还不许人问问啦?”
李承乾眉心隐隐有些郁结之气,看向兕子的眼神却是温柔的。
他伸手摘了掉在妹妹头顶的叶子,嘴角噙着一抹略显苦涩无奈的笑意:“即便真是王大人泄露禁中密语,那要不要惩处他,也是阿耶该考虑的事,轮不到东宫插手过问。更何况——”
“或许正如传言那般,阿耶早有易储之心呢?”
果真如此,此番他贸然提起税法改制之事,便是将自己推到了深渊边上。
李承乾垂落眸子,视线涣散地飘在这东宫中院的边边角角,似乎想要将这里的一切都烙在记忆深处,再不遗忘。
兕子最瞧不得阿兄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