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但男妈妈(2)
荒野风大,时不时吹起快风,卷起珠帘,令齐风禾常能见那人身影。
前往温国需十日,这十日,齐风禾皆独坐与马车中,夜晚歇息也是就地扎营,其余人围守车外,燃起篝火,而她则寝于车内,由温王送予吃食及火炉。
他未同兵士一起歇息,而是守于车外,闭目养神。
齐风禾拢着他送来的锦被,透过车帘去瞧他的模样,温王未曾在她面前取下过鬼面,吃食也在帐中,是以齐风禾从未见过他真容。
这令她无端猜想,新婚之夜,他是否也要戴着鬼面?
此念头一出,即刻被她否认,婚礼有一礼为同牢合卺,切不可带着面具进行,思及此,她竟有即刻礼成,好见他相貌的想法。
温王靠于车前,守着她寸步不离,竟让她生出被重视这错觉。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放肆,温王回首,朝她望来。
“王女,可是身有不适?”
那漆黑眼眸望她,齐风禾竟在其中瞧见了自己的模样。
“……并无。”
她轻摇首,不再将目光落于他身上,免再引起误解。
马车内空间广,可放下一小榻,齐风禾可于榻上歇息,她枕着软枕卧下,盖上锦被,才欲闭目,珠帘却被掀起。
她惊而坐起。
“吾无意冒犯。”掀起珠帘之人见她模样,即刻道歉,他怀中抱着锦布及一手炉,踏入马车内,“荒野夜风大,是吾考虑不周。”
他将手炉置于齐风禾身前,又将锦布挂于珠帘前,将窗口紧封。
珠帘透风,夜里挡不住寒意,齐风禾也有不适,但火炉温暖,又有锦被,除却无寝宫舒适外,也并非多难熬。
身处荒野,不比王城,此处队伍几千余人,就属她最舒适,连这温国王君,也只在车马外吃北风。
齐风禾哪敢再言。
可这温国国君当真把她看作娇贵的王女,把透风的窗儿遮了个仔仔细细,透不进一点儿荒野的寒凉。
“吾守于车外,王女若有事,可唤吾来。”
青年的鬼面于昏黄烛光下呈现,鬼面狰狞,于战场上可威慑敌军,而在此刻,齐风禾竟瞧着没那么可怖。
“夜里寒凉,王……”
齐风禾道了几声,并未言尽,那青年却只抬手,言道:“吾不惧,王女只管歇下。”
言尽,便撩开珠帘,于帘外歇息。
齐风禾未能如他所言歇下,青年此举令她疑惑,他于她的照顾过于周到,实在不似胜者与阶下囚之关系,令她惶恐。
青年依旧守于帘外,齐风禾却不敢再将目光落于他身上,如此一夜,便卧于榻上,闭目思虑一夜,直至天光微亮,她才沉沉睡去。
这十日如此过去,青年一直守于马车外,除却三餐,算得上寸步不离。
如此反常,她也想过是否是牵扯到了某些争端,恐会有人来此劫婚,亦或是刺杀她。
但十日下来,一路安稳,直至温国城墙现于天地交界处,也未有人来。
入国门前,青年再次骑上骏马,而齐风禾则登上花轿,由众人抬行,花轿不似马车平稳,珠帘晃荡,砸出清脆声响。
城门开启那一刻,厚重铜门闷响,下一瞬,异象突生,门隙中射出一支箭羽,破空袭来,箭尖似一点寒芒,直指齐风禾面门。
“敌袭,敌袭!”
头脑“嗡”地一响,周围声音好似蒙上一层布,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齐风禾浑身僵硬,身体好似被施了咒,定定地无法动弹,她双眸直视那箭矢,箭尖寒光刺痛她的眼,下一瞬,身侧冲出一道人影,将刺穿珠帘几乎穿到她身上的箭矢握住。
嘀嗒。
血滴如断了线的玉珠,滴滴答答砸在齐风禾嫁衣上。
箭矢停在她眉间前,仅隔毫厘。
“王……”
她唇口张合,过几息才找回自己声音。
青年收回伸出之手,将手中箭矢递与身后将士。
“去查。”
他声音冷似寒冰,狰狞鬼面于诡异气氛中显得格外阴森。
大婚日新娘遭刺杀,刺客未于国境外动手,反是在到达领土,即将进入城门那刻,自城门□□出箭矢。
此乃挑衅!
齐风禾瞧着几乎融入红嫁衣的血迹,顺着痕迹将目光攀至伤口处,青年徒手接箭,饶是他善武,也受了不轻的伤。
右手若似无力地垂下,五指微微握起,血珠从指缝溢出,与苍白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感染。
她心头兀地冒出这词,她未穿越前学过医,她知晓古时有多少人亡于伤口感染,此世不比现代,在这儿,医巫尚且不分,医术近似于无,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伤口,也有致命风险。
他不可死。
好似被控了心神,齐风禾冒犯地握住他手腕,盛怒中的青年朝她回首。
“王女安心……”
“伤口……”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道声响起,相撞后,又齐齐停下,周遭声音似已消失,只剩珠帘碰撞。
许久过后,齐风禾方率先道:“伤口需即刻处理,姎……稍懂医术。”
她瞧着被她握住的,鲜血淋漓的手。
齐风禾生性软弱,于强权,她不敢违抗父亲齐王,于自身,她惧怕一切疼痛,就是一微小创口,也会引得她哭泣。
幼时跌倒,破了膝盖,她会嚎啕大哭,后来成人,更是软弱,见人伤口,竟也共情。
青年之手于她眼中格外惨烈,皮肉磨烂,鲜血似决堤河坝源源涌出,她眼眸濡湿,怯懦性子使她眼泪来得不分场合。
她用力压迫他手上的血管,试图减少出血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