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愤怒的是,林重影居然反过来威胁她。
“父亲与我父亲一见如故,引为知己,故而主动将我过继出去。你说若是有人知道他过继出去的是个外室女,世人如何看他?”
“你敢威胁我?”
“彼此彼此而已。”
*
寒风扫地百花残,园子里的菊花已经全败。
几个下人收集着花籽,将所有的花种分门别类。
十丈红帘、千山飞鸟、绿牡丹等等,花籽包好之后,分别装进绣着花的布包中。无需题字区分,布包上的花样自动区分它们的种类。
这些装好的布包再被放入不同的小筐中,一排排精致的小筐上,贴着菱形四角的红纸,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花种二字。
士族大户的风雅精致,在这些细节中越发形象具体。
管事的婆子看到林重影,有心讨好,恭敬地问:“影姑娘来年要不要种上一些?”
林重影出了来乐院后,行至此处,停下来看了好一会儿。许是因为这般,那管事婆子才会以为她想要花种。
她视线落在那些绣花上,脑海中浮现着不久之前姹紫嫣红的景致,最后独留一种花。白玉成丝般的花瓣,瓣尖如勾泪盈滴,在阳光下隐见透明之感。
“你想种这个?”
男人从小筐中拿起一包花籽,递到她面前。
翠绿色的布包衬得男人的手指越发修长如玉,与那上面所绣的白色菊花相得益彰。她视线一移,目光定格在男人的衣袖上。月白色的宽大衣袖内侧,靠近袖口的地方绣着一枝开至妖艳的桃花。
这人真敢穿啊!
当时她绣这桃花的时候,就是想着这么艳丽的颜色,还有这么粉嫩的花朵,以这位谢大公子一贯的清冷形象,必是不会穿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还真穿了。
“听说这个不太好种…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种的出来?”
朝安城和临安的气候大不相同,这美人垂泪极其的娇贵,原本是大盛宫的贵人们争相一睹之物,若不是谢家的花匠技艺高超,也不会在民间盛开。
禾县离临安不算远,但到底气候略有不同,水土更是不一样,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得活?
“是不好种,到时候我教你。”谢玄拉起她的手,将布包放在她手上。
这样的主动,在肌肤相触时似有流电过全身。
她敢肯定,再过几日,这人必定还有更大胆的动作。
因为从他将这衣服穿出来的事实中,她得出一个结论:或许世人口中清心雅正的谢家之光,骨子里是个闷骚。
闷骚好啊,闷不闷的无所谓,骚就行。
“那到时候我给你写信。”
说到信,她便主动说起赵氏威胁自己的事。
她半垂着眸子,自是没有看到她说那句“给你写信”时,谢玄突然隐有变化的眼神。
“她拿我是外室女的事情威胁我,让我给二表哥写信,我没答应她。”
最近内宅发生的事,以及那些传言,谢玄不可能不知道。
他向来信奉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儒园的后宅由魏氏打理,不管是乱还是流言四起,那都是魏氏的事。
且他心知肚明,其中有魏氏的推波助澜,意在退亲。
“你已过继出去,无论她让你做什么,你不必理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重影声音低下去,“大表哥,我是外室女的事,我父亲母亲知道吗?”
“知道。”
“那就好。”
这下,她是彻底放心了。
放心之余,小心思又起。
“她问我想不想知道我姨娘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来历?”她语气失落,略带伤感。“嬷嬷说,我姨娘长得极美,比我好看多了。”
少女雪肤花貌,似艳露凝香,一袭柳绿色的衣裙,越发衬得她冰肌玉骨,恰如那布包之上的美人垂泪。
谢玄想,美人如花,大抵莫过于此。
她如美人垂泪,也似他袖口上盛开的夭桃。
书上说的最难消受美人恩,温柔乡中埋清骨,正如他此时心中所思所想。他身体下意识欺近些,俯首低眉地看着她。
她感受到临近的男人气息,长睫轻颤,“我长成这样…已是有些人眼里的祸水。她比我还要好看,该有多美。可是单有美貌无用,身为妾室,她注定红颜薄命,死后连我父亲都把她给忘了。”
半晌,她没等到谢玄的反应,睫毛微微颤动几下,抬起眼眸看人,目光中隐有泪水盈盈。“大表哥,我不想做妾,我不想死,我不想你忘记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忘记你。”
谢玄说着,修长的手指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原本清冷的目光中明显有情意涌动。
她心下失望,暗道这人好狡猾。
算了,继续努力吧。
不远处的假山后,有人将他们的互动尽收眼底。
谢舜宁拧着眉心,满眼的怀疑之色。
那个与女子情意绵绵的男人,真的是她那已过而立之年却孑然一身的大哥吗?
第56章 “我会娶你。”
万物萧条的季节, 绿衣少女面若桃花,端地是柳绿桃红人间绝色。而一袭月白衣袍的男子清冷如故,似皎朗月辉超尘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