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的心中,林重影的地位俨然已超过谢升。若不然这种问题,他第一个问的就是自己的六堂兄。
林重影压低声音,道:“鲸鱼有很多种,便是最大的一种,也没这么大。”
“那到底有多大?”
“约摸十丈吧。”
“你怎么知道?”
这话不仅是谢升问的,还有徐听,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眼见为实,你们将来若有机会亲眼看到,便知我所言不虚。”林重影避重就轻,想就此含糊过去。
但少年心性最是较真,谢升顾不上自己难听的声音,执着追问,“影表姐,你从哪里看到的?是哪本书?可否告知于我?”
这下不止是他们,连另一桌的几人也在等她的回答。
她想了想,道:“我不是在书中看到的,许是年纪很小的时候听人说过。”
话音一落,她听到谢玄对其他人道:“她原本是汉阳人氏,她的父亲早年有太学林郎之称,学识渊博,想来她幼年曾经听自己的父亲说过。”
“应是如此。”谢清华道。
这么一来,此事便糊弄过去。
林重影顺势告辞,行礼时用目光对谢玄表达感激之意。
谢玄见之,眼神发沉。
他有种猜测,她说的突然会的那些东西绝非一星半点,而是多到不计其数,包罗万象。因为那些东西,她表面上再乖顺,骨子里都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凉薄。
若是她始终无法心悦于他,他该怎么办?
*
一出梅竹院,林重影长长松一口气。
将近园子时,发现好些下人在找什么东西。那些人或是趴在草丛中,或是钻进假山里,嘴里还发出“喵喵”的声音。
其中有个人,她认识,正是福儿。
但福儿已不再是福儿,她听到有人叫其冬葵。很显然,福儿已从三等丫环升为二等丫环,连名字都改了。
冬葵看到她,先是一愣,尔后过来见礼。
“影姑娘,三姑娘送给仪姑娘养的瑞雪不见了。”
瑞雪是一个时辰前不见的,据邱嬷嬷说,一个时辰前她看到瑞雪睡着了,便去忙自己的事。谁知等她回头来看,瑞雪却不在原来的地方睡着。
屋里屋外一通找,也没找到瑞雪,想着应是趁人不注意时跑出院子,这才发动人出来找。
林重影思忖一二,和根儿帮着一起找。
找了大概一刻多钟,远处有人高喊,说是找到了。然后她看到所有人围过去,不知那人说了什么,众人跟着离去。
她望向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她对根儿道:“我们去看看。”
从园子到来乐院,距离并不算近,一路紧走慢走的,还未近时便看到院子外围了不少下人。下人们三三两两地议论着,隐约能听到“找到了”“死了”的话。
死这个字,无论何时听来都透着一股寒气。
哪怕事不关己,依然让人心惊肉跳。
院子里,人也不少。
谢家的下人和林家的下人们站在外面,屋子里传出魏氏质问的声音。
“好好的猫,怎么就死了呢?”
“谁知道啊,许是好端端的发了病。”赵氏接着解释,“表姐,你没养过这些玩意儿,不知道它们的习性。这些猫啊狗啊的大多有些灵性,自知大限将至,多半那个角落里等死。”
“这猫是宁儿的宝贝,若不是念在仪儿有病的份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借出来的。”魏氏的语起,听起来沉重又惋惜。
“都怪这偷懒的奴才,也太不尽心了,我定会好好罚她,但猫死不能复生,表姨母,我们也不想的,只能说这猫福薄。”
这是林有仪的声音。
福薄和命不好一样,仿佛在有些人的口中,便能解释和掩盖所有的不堪和罪恶。
林重影脚步下意识加快,迈过门槛。
屋内,气氛凝重。
邱嬷嬷跪在地上,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谢舜宁低着头蹲在地上,地上是一团死白。
那白猫眼睛和嘴巴都张着,原本蓝宝石般的眼睛蒙着灰气,再无生前的光彩。它的身体已硬,应是死去多时。
林有仪躲在赵氏身后,又道:“这猫和人的命一样,有的福厚有的福薄。宁妹妹,我娘说的没错,你的猫可能有隐疾,不知为何犯了病……”
“你胡说!”谢舜宁猛地抬头,泛红的眼睛里压抑着浓浓的恨意。
她是难产死的,死前遭受的痛苦和折磨只有她知道。那么多的血,折骨剥皮般的痛,还有她那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世间的孩儿……
强烈的悲愤在交织着,理智渐渐被恨意吞噬,疯狂的念头占据着她。她怒吼着:“我的瑞雪好好的,它没有病,是你害死了它,我要……”
林重影意识到她的不对,赶紧上前,用惊呼压制她没能说出口的话,“瑞雪,瑞雪这是怎么了?”
她红着眼,复杂地看着林重影,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林重影蹲下,握住她抖的厉害的手,一字一字道:“三表姐,节哀。”
第58章 “大表哥,你弄疼我了。……
节哀二字, 如钻心的利箭,扎在她心底。
她该节哀的,为自己, 为未能活下来的孩子, 还有瑞雪……
瑞雪之所以叫瑞雪, 是因为有着雪一般蓬松洁白的毛发。许是死后泛灰,毛发的色泽像是黯淡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