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影极有眼色站到他身后,扮演着娇弱小表妹的角色。捏着帕子的小拇指翘着,指指地上,意思是自己要不要装晕?
他见之,眸色渐深。
这女子当真是慧极。
原本仅是喜欢,如今看来未必不合适。
思及此,心中万般欢喜,只不能向外人道。
林重影见他轻轻摇头,心知他应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不需要她装晕蒙混过关。
抬头望去,但见这宅子是老宅,墙瓦都可见岁月风霜的洗礼。上面的匾额已经脱膝,斑驳不堪,写着颜府二字。
门上有锁,锁却是新的。
“谢少师带着这些人,难道是想私闯民宅?”萧高说着,人已到门前。伸着胖到有窝的手,拨弄那锁两下。“这宅子,若是本王记得不错,好像是本王的私宅。”
“王爷此言当真?”谢玄语气略为惊讶,“臣的人见这宅子无人出入,还当是个无主之宅,正想着破门而入,以查清里面是否有人藏匿时,王爷你正好赶到。”
这话自是假的。
若无确凿的证据,哪怕是无人居处,也应到衙门请查屋主是谁,待查清后再让屋主开锁,万不会破门而入。
如此不讲流程,分明是趁人不备。
而这个人,当然就是萧高。
“原来谢少师是怀疑本王?”
“非也,臣是怀疑这宅子。”
“宅子就本王的。”
“但它不是王爷,臣相信王爷,却无法相信一座宅子。”
林重影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明白过来。
应是谢玄怀疑萧庶人被藏在这宅子中,派人蹲守在外。萧高得到消息后,为阻止谢玄破门而入匆匆赶来,还不忘捎上她。
至于先前碰到的荣世子,想来是受太后娘娘指使故意拖延时间。那么也就是说,太后同样怀疑萧庶人是被萧高所藏。
萧高仰头望天,好半天才道了一句有道理。
“本王这宅子一直空着,若是潜进什么人也未可知。谢少师一语惊醒梦中人,本王险些错怪了。”
说完,命人开锁。
锁一开,他让侍卫衙役们全守在外面,只准谢玄和林重影陪他一起进去。
“这宅子姓颜,好颜色的颜,你等面目寻常,不能入内。”
“……”
林重影下意识去看谢玄,谢玄小声问她,“身子可有不适?”
她轻轻摇头,反问:“这宅子原先住着什么人?”
“延妃。”
原来是先帝在位时宠冠后宫的延妃娘娘,那就怪不得。
她如是想着,再不多问。
萧高斜着眼看他们,揶揄道:“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当真是养眼哪,和这宅子极配。”
“王爷说的极是。”谢玄语气寻常,仿佛是别人与他说“今日天气不错。”
林重影自是惊讶,猜不透他的心思。
萧高哈哈大笑,笑声渐止时,似是有些怅然。然后他向他们介绍着宅子的布局,从影壁到花圃,从假山到游廊,如数家珍。
听得出来,他对这宅子不仅熟悉,还十分有感情。
宅子被维护得很好,哪怕多年不住人,也不显凋败之气。正屋、偏房、花厅、明堂,一一推门进去,但见内里家具布置仍在,并未落灰。
“本王珍惜这宅子,命人日日打扫。”
院子里,确实有一老仆在扫着落叶。
一入后院,仿佛别有洞天般,水榭云台,角亭小池,池水中还有一片残荷。
林重影忽地想到儒园的荷砚,犹记得她趁夜色采荷叶时,头一回与谢玄遇上。谢玄好像与她心有灵犀般,也在低眉看她。
浮光掠影,影短影长,重重叠叠。
重影重影,重的可是他们的影子?
萧高领着他们,走遍宅子的每一处,每一间屋子。到最为幽静雅致的一处屋子时,他明显有些犹豫。
“故人已去,空宅幽幽,但她到底是女子,清名永存。谢少师,你我可否都留在外面,让小表妹一人进去?”
不用问也知道,这屋子原先的主人应该是延妃。
林重影再次确认,萧高捎上自己是故意为之。原来不是为了掣肘谢玄,而是让她搜查这间屋子。
谢玄朝她轻轻点头,她在两人的注视中推开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桌上的玉瓶绿枝,枝是竹枝,翠绿新鲜,应是今日换上的。雕花大窗半开着,冷风吹拂烟绿的纱,仿佛主人还在。
透过那窗,她看到另一个打扫落叶的老仆。
那老仆佝偻着背,却不显瘦小,显然身量很高。他扫地的动作娴熟,但隐隐透着违和的优雅,仿佛他手中拿着不应该是一把扫帚,而是一支笔。
风继续吹,从窗外带来极淡的墨香。
这时他抬起头来,望向她。
四目相对时,她在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疑惑。
第68章 “大表哥,我快喘不上气……
烟绿的纱轻舞着, 如雾般从她身上拂过,正好挡住她的视线。
她再看去时,他已经低下头去继续扫地, 那弯曲的腰背像是透着几分倔强, 明明应该卑躬着, 却有着说不出来的生硬。
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对视,仅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她若有所思, 收回视线, 往里面走去。
内室垂帘如瀑, 红帐如火, 床楣上坠着小巧精致的香盒。妆台上空无一物,唯有明镜不知岁月漫长, 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回归。
这一室的温馨, 却让人觉得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