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妇愚笨,当不得太后娘娘这样的夸赞。臣妇的婆婆在世时,没少提起太后娘娘,说起你们以前做姑娘时的一些趣事。”
荣太后似是很兴趣,“哦”了一声,示意她往下讲。
其实林老夫人在世时,不仅没有说过和太后娘娘做姑娘时的趣事,甚至鲜少提起太后娘娘,若不然赵氏也不会还要赵老夫人提醒,才想起进宫来找存在感。
“臣妇的婆婆说,太后娘娘在闺中时就很有才气,不管是琴棋书画,样样皆是不俗。”
荣太后闻言,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赵氏还当自己的马屁拍得好,暗自得意。
“太后娘娘,臣妇的婆婆在世时常说,说您和她堪比嫡亲的姐妹。”
“你婆婆说的没错,哀家同她确实堪比嫡亲的姐妹,所以哀家一见你啊,就跟见到自己孩子似的。你这孩子深夜前来,定是受了什么委屈,还不快和哀家好好说说。”
赵氏一听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惊喜。她方才都是胡诌的,万没想到太后娘娘和婆婆的感觉竟真如此要好。
早知如此,仪姐儿的亲事又何至于如此艰难。她打定主意这次先解决侄子的事,下回再进宫为自己的女儿谋划。
当下神色哀伤起来,将那随从说的话又删删减减一番,挑了尽利于赵骐的部分,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臣妇的侄子是个懂事的,为了替臣妇争脸面,主动去林家探望。哪成想林家拒不开门就算了,那谢少师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竟然把臣妇的侄子打得下不了床。太后娘娘,臣妇人微言轻,我们伯府也不及王府良多,臣妇怕其中有什么误会,特来求您做主。”
“竟有此事?”荣太后皱着眉,“你方才说你那庶女生得十分貌美,谢少师不许你侄子唤其表妹,故而将他打了一顿?”
“听起来应是如此,臣妇百思不得其解。臣妇那庶女貌美不假,但谢少师是什么身份,臣妇实在是想不到他会这么做。”赵氏说着,抹起眼泪来。“太后娘娘您是没瞧见,臣妇的侄子被打得没个人样儿,我们伯府好歹也是勋爵之家,谢少师这般不知轻重,实在是让人不安。”
两排的鎏金灯架上,烛火簇簇,一如白昼。殿中金柱上雕刻着盘绕在一起的龙凤,龙尾凤头交缠着,高贵而霸气。
她见荣太后好半天没说话,心里顿时忐忑起来,后背出了一身的薄汗。
不知过了多久,荣太后缓缓朝她走来,亲自将她扶起。
“这事哀家知道了,必会给你一个交待。”
“臣妇谢太后娘娘。”她隐隐得意起来,暗道自己今日替侄子讨了公道,母亲定然欢喜。
荣太后看着她,怅然道:“若是你婆婆还在,哀家也有个说话的人。她去世前一个月还给哀家来过信,说是下回来京中再看找哀家喝茶,谁知再无机会。”
“太后娘娘,臣妇的婆婆一直都是念着您的,走的时候还念叨着对不住您,她要先走一步。”
“她还说了什么?”
赵氏绞了绞脑汁,拼命地想招,“她还说林家就交给臣妇了,相信在臣妇的打理下,林家必能如她所愿。”
这话倒是不假,林老夫人确实说过。她故意提这么一句,本意是借由已故婆婆的口,让荣太后高看自己一眼。
荣太后果然真她所想,顺着她的意,道:“你婆婆最是深谋远虑之人,想来她如今已经如愿了。”
她以为这是夸赞,难免有些喜形于色。一心想着太后娘娘如此对她另眼相看,来日她若来求仪儿的婚事,必定也能如愿。
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憧憬喜悦中,她压根没看到荣太后眼底的冷意,以及让她跪安里那似有若无的讥笑。
空旷的大殿,随着她的告退,显得越发的空荡。
荣太后摆手示意所有的宫人退出去,只留下心腹北嬷嬷。
“愚蠢而自以为是,真不枉裳娘挑中了她。”
林老夫人姓宋,闺名裳娘。
北嬷嬷身为荣太后的心腹,从先帝还是皇子时便已追随在侧,主仆之情远胜其他,也最是知道主子的事,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底的。
“她也是胆大,竟然状告小谢大人,难道不怕得罪王府和谢家吗?”
“蠢而不自知,有时候最顶用,她那位好母亲想来和裳娘一样,早就看出这一点。”荣太后望向外面的夜色,目光晦涩。“裳娘最是嘴严,应该什么都没和她说过。琴棋书画,呵,想当年哀家除了这张脸,什么都没有,何来的精通那些玩意儿。”
她说着,眼神渐厉。
而那个孩子……
据说也有着惊人的美貌,还真是造化弄人。
良久,深吸一口气,道:“去把陛下请来。”
*
夜色正浓时,熙元帝匆匆而来。
他在春晖殿待了足有一个时辰方走,谁也不知荣太后和他说了什么,只知第二天早朝时,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地训斥了谢玄一通。
天子神威不可测,雷霆雨露皆是风向。
永安殿发生的事,如风一般迅速扩散,哪怕是没有资格上朝听圣人言的京官们,也很快悉知此事。
林同州下值回家,满面忧色。
大顾氏见之,忙问怎么回事。
他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毕竟这种事不好瞒,哪怕是内宅妇人,迟早也会听说,何况还事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