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往窗户处看,雕花窗上糊着淡绿色的绫罗,未有一丝光亮,“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寅时了。”根儿回道。
这个时辰谢玄来找她,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她不加细思,赶紧让根儿去请谢玄进来。
转身披件衣裳的工夫,谢玄已经到了内室。月白色的常服,衬得他是越发的芝兰玉树,灯烛之影无限变化,更将他出尘的五官渲染出几分暖色。
他近前时,林重影闻到淡淡的异味,像是动物家禽身上的气味。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之前去了哪里?”
她的一连三问,听得他唇角微扬。
这女子必是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像是等到夜归的丈夫后的反应,所有迫不及待的追问,暗藏着担心与关切。
他这般想着,眉梢眼角都溢出笑意。
“我刚去过海大人的府上。”
海大人是钦天监的监正,职责是测风雨观天相,推衍国运,听说是个不与朝臣往来,如同世外高人般的存在。
林重影心下琢磨一番,犹疑问道:“难道当年之事,他是知情者?”
谢玄闻言,拉着她的坐下。
“我找他不是因为当年之事,而是为了明日之事。”
明天有什么事?
林重影脑海中瞬间浮起各种各样血腥的场面,小脸无比的严肃,“明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我该怎么做?”
谢玄看着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拨到耳后,其目光之温柔,动作之亲昵,似春风拂大地,艳阳照芳心。
她不知为何,感觉面颊有些热。
很快,热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紧绷。
“我已有心理准备,你说吧。”
“我去找海大人,是借他养的大雁一用。”
阖京上下皆知,海大人不喜与朝臣走动往来,最喜养些花草鸟兽,府里养的东西有水里游的、地上爬的、还有天上飞的。
这么晚的夜里,他去海府借大雁做什么?
也不怪林重影一时想不到,她本就是穿越者,又没有亲历过别人的婚嫁,哪里知道世家高门下聘礼,打头的就是大雁。所以当她听到谢玄说借大雁是为明日的求娶之用时,她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明日要来我家提亲?”
“正是。”谢玄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中,越发欺近了些。火光中她面若芙蓉,极妍极美,哪怕是懵懂之状,亦是娇态瑰丽动人心。“我父亲和母亲都会前来,以求我们百年之好。”
“不行!”
她生死难料,已经被迫牵连谢家和王府,稍有不测就会让他们因自己而受天家打压,如何能在这种情形之下答应亲事,完完全全地将他们拖下水。更何况除了谢玄外,其他人对她的处境一无所知。
“你听我说。”
“你别说了。”她努力想挣开谢玄的手,谁料谢玄不仅不放,反而用力一带,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
如同这样的拥抱,他们最近好像尤为频繁。
“你的事,我母亲都知道了。她今晚见了我父亲,我父亲也知道。”
男人的气息无比温热,仿佛从耳中直通心脏,让她泛凉的心尖为之一暖,冰冷的血液瞬间流动起来。
“我母亲与你娘是闺中好友,两人曾私下约定过儿女亲事。”
陇阳郡主和延妃居然是好友?
林重影震惊地从他怀中抬头,仰脸与之对视。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说的都是真的。
但是……
“一旦定亲,日后再无转寰的余地……”
“影儿,我知道你怕连累我们,但这事错不在你,更不在我们。天恩浩荡应无私,若因私而降罪于臣,如何与臣子相安举错。陛下自登基以来,勤勉图治有仁君之范,我谢家和凤家更是忠君之臣,上有体恤,下有恭敬,这个道理我们知道,陛下更是知道。”
“太后毕竟是陛下亲娘。”
母子连心,焉知当年延妃之事不是陛下授意?
林重影不同意谢家和王府这么做,谢玄也不强求,只说求娶是他的意思,应不应下这门亲事则是她的选择。
总而言之一句话,谢家和王府会将姿态做足,以光明正大的理由维护她。倘若太后还想动她,势必要好好掂量。
说不感动是假的,生死攸关之际,有人坚定地站在你这边,光是这份心意已让人动容,更何况还有决然的举动。
“大表哥,你们这样…我如何报答?”
谢玄眉眼压下来,眸中尽是幽沉。“那你以身相许,可好?”
林重影的心,因为这句话而狂跳不已。
*
辰时一过,街上已是人来人往。
一列侍卫从汝定王府出来,抬着系着红绸的聘礼,为首之人正是陇阳郡主,随行的当然是谢玄。
百姓见之,皆是露出惊奇之色,纷纷打探情况。王府的人毫不吝啬,但凡有人问,必热情回答。
一时之间,无数人奔走相告,恨不得将这个大消息告诉自己认识的每一个人。
当王府的队伍行至路口时,与谢清阳为首的谢家队伍汇合在一起。如此一来,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更是炸开了锅。
众人议论纷纷,指点打头的大雁,又数着聘礼有多少抬,不时传来艳羡之色,还有一些关于林重影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