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羞赧解释,“我母亲说女子守后宅,当以女红为重。打小我就做绣工,女红倒是不错,可惜荒于学习,字也写得不好看。”
她语气平静,听在陆氏耳中却是莫名的难受。
这孩子若是生在别人家,或许已有才名在外。哪怕是托胎到商贾之家,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被埋没。
“无妨的,多练练,也就好看了。”
“多谢大夫人,我会的。”
这位大夫人,还是多金又心善。
若是此生能追随这样的老板,那该多好。
一夜不过几个时辰,几人手上皆是不停。黄金沙漏内的细沙一点点地流逝,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一连响了四下,说明已经四更天。
下人们早已备好宵夜,等候主子们的吩咐。
吃过宵夜后,陆氏说自己要闭目养会儿神,让她和定珠要么歇一歇,要么出去活动筋骨提提神。
定珠道:“我留下来守着夫人,林四姑娘,你身子弱,又坐了这么久,合该出去走走才是。”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又正好有此意,当下从善如流。
这具身体确实太弱,一气坐了这么久,专注时不觉得,一松懈立马觉得腰软背疼。避过守夜的丫环婆子视线,她一时伸着胳膊,一时拉腿下腰。
当她将腿撑在树干上拉伸时,突然感觉有人。
其实谢玄一直都在,与其说是她被打扰,不如说是她闯入别人的地界。
大房的地位摆在那里,哪怕陆氏是继室,安排的院子不论是布局还是位置,那都是极好的。一处一景自是不必说,更有峰回路转的别有洞天。
她自是不知道,从这里往左,再走几步便是一处绝佳之地,刚好能透过窗户看见屋内的情形,而谢玄此前就在那里。
“你以前一直在藏拙?”
“也不是。”她收好腿,双手并于身前,慢慢地转过身来。
方才她就应该想到的,大夫人不可能自作主张让她来算谢家的账,把亿寺拔一六酒柳仐。必是和家主通过气。而这位谢大公子身为下一代家主,当然也有知情权。
那么是原因让谢家父子同意的呢?
她不无自嘲地想着,或许还是因为她将是谢家妾的缘故。
“既然没有藏拙,为何此前并未听说?”
“因为没有机会。”或许是黑夜虚化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给了她勇气,她看着眼前的人,决定再试一试。“我知道在大公子看来,我这个人品性不堪。大公子不信我,也是应该。倘若有活路,我也想做个不争不抢的人,不用百般谋划,更不用算计别人。”
“你真的只是想活?”
当然不是。
但首先是要保证活命。
“大公子,我真的只想活命。”她再次伸出自己的手,也不管谢玄看不看得见,将指腹上的针孔展示出来,“我手笨,身子也不怎么好。一天下来,初时还能坚持,时辰久了自是受不住。手上没了力气,拿着针就抖,一抖就容易扎着自己。这针眼有了好,好了又有,这些年都没有断过。”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自己的手好像真的在抖。
但这真不是演的啊。
她生怕谢玄再误会,连忙左手按右手,两只手死死握在一起。
“大公子,这么晚,你怎么还不回去歇息?”
若是她记得不错的话,谢玄的住处是莫扰居,而不是黄金屋。
事实上,谢玄也是第一次这么晚还留在黄金屋。
先前陆氏向谢清阳提议时,他也在。
谢家子孙自小皆要习算术,历朝历代术数大家编撰的各种算经流传至今,皆是各有路数,亦是有法可依。前朝的那位齐大家,传闻中有心算之术。但他敢肯定,所谓的心算之术,并非真的一眼识数,而是自有一套自己的算术之法,不过是不为人知而己。
所以他想,这个林四或许又在骗人。
从十二岁起,他见过太多女子接近他的伎俩。装可怜者、卖弄美色才情者、借长辈之交攀关系者,或是故作天真、或者眉目传情、或是跟踪痴缠。他看破所有,尽数不动声色地化解,从不曾在意过。
唯有这次。
“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
怪不得她之前隐约感觉外面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原来是这位谢大公子。
正思忖着,手腕被人握住。这次男人没有用力,却是将轻轻她一带,瞬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光影斑驳中,眼前之人的眉眼越发的清俊出尘,当真是公子只应见画,非世间凡尘所有。
男人的声音低而静,似蛊惑人心,“你想要什么?”
难道自己成功了?
她想要的当然不止是活命,而是自由、平等、以及财富,但是这些真的可以吗?如果自己说出来,这位大公子能帮她吗?
忽然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猛地去推男人。
“大公子,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不等她的手碰到,谢玄已抽身离开。那清冷的目光表明,她猜的没有错。什么她想要什么,分明就是试探!
谢府上下都以为他们的大公子是皎皎明月,不沾尘世污浊的雅正之人。那么谁来告诉她,这个爱偷看,还会用美男计的人是谁?
“大公子,上次你问我,我把你当成什么人。你可能不知道,你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在你之前,从未有人帮过我。我可能是苦了太久,好不容易遇到善心人,便不管不顾想诉说自己的委屈。
我错了,我不应该说那些事污了你的耳朵,更不应该贪心地让你再帮我。但你也不能欺我可怜,这般戏弄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