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是亲王之尊,深得陛下宠信,缘何无端地认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为义女,且还能在陛下那里求来郡主的封号。
她不知内情,却知此事绝不简单。倘若事情未有变化,这孩子真成了他们二房的媵妾,对谢家和他们二房而言绝对不是福,而是祸。
问儿要怨就怨吧,她在旁的地方多补偿便是。好在大郎俩夫妻以后都住在京中,鲜少会回临安,否则……
思及此,她又是一声叹息。
花厅内,谢老夫人和陆氏都在。
谢老夫人问了林重影几句,无非是近几日如何,在王府住得可惯之类的话。林重影一一回答,很是乖巧得体。
一袭桃红色的衣裳,衬得她气色绯红,如烟霞春色美不胜收,让所见之人赏心悦目的同时,越发感慨她的容貌出众。
她含笑应对着谢老夫人和陆氏的打量,恰当好处的羞涩让婆媳俩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影丫头,你坐到祖母这里来。”谢老夫人朝她招手。
她自是不会矫情,大大方方坐到老太太的下首。
“李家来提亲的事,你听说了吧?”老太太问她。
“听说了。”
“那行,你来说说,这门亲事如何?”
她自是明白老太太有此一问,一是真的想知道她的看法,二是有心抬举她。她如今已是谢家长房长媳,日后谢家所有的事她都会参与商议,倘若遇事一问三不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未免让人失望。
既然如此,当然不能藏拙。
“李家贵为国公府,底蕴丰厚门庭高贵,这门亲事从明面上来讲不差。只是我与李夫人和李姑娘见过几回,对她们的人品心性有所怀疑,想来都不是什么好想与的人。”
谢老夫人闻言,“那照你这么说,这门亲事不能应?”
“应与不应,还得问过三妹妹的意思。如今城中谁人不知,李世子的病唯有三妹妹能解,三妹妹占着恩义二字,不仅对李世子有用,还是李蓁的救命恩人。仅凭这两点,他们李家就得抬举看重三妹妹。”
谢老夫人点头,“是这个理。”
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人纠结。
这门亲事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更何况孙女还执意要嫁。她左思右想的,只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林重影该说的都说了,她到底是个小辈,这种大事只能提供意见,一应决定还得由长辈们定夺。
遂起身,对几人道:“我去看看三妹妹。”
*
谢舜宁已从侯府搬回来,眼下就住在家中。
守在外面的下人看到林重影,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后,赶紧进去禀报自己的主子,很快将人请进去。
一室的幽香暖气,布置更是雅致。不拘是青花瓷瓶中的绢花,还是屏风上的四君子图,无不一彰显着主人的口味。
谢舜宁方才正在练字,桌案上的字迹还未干,墨香清楚可闻。她请林重影入座,命人看茶上点心,然后再屏退所有的下人。
“大嫂,你是来劝我的吗?”
李家的亲事,原本最为满意的是母亲。而今不光是祖母不怎么满意,便是母亲也心存犹豫,私下问过她好几回。
她主意已定,不会更改。
林重影端起茶杯,却不急着喝,“这人生如茶,有些一泡不如一泡,香气渐淡。但有些却是一泡苦二泡甘。”
这话别人听不明白,她知道谢舜宁必定能懂。
正如她所料的那般,谢舜宁不仅听懂了,且难掩震惊之色。
这怎么可能!
谢舜宁不停地问自己,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
“大嫂,你……”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过什么,也不清楚你和李家人之间的事。但我知道你是谢家的姑娘,是侯府的外甥女,你有很多的选择,绝非这一条路可走。”
也是。
她的经历那么的离奇荒诞,旁人怎么可能知道。
如是想着,谢舜宁道:“我…我不甘心!”
一句不甘心,林重影听出了恨。
那么她的上辈子应是也嫁入了桓国公府,并遭遇了一些变故。而那些变故带给她的伤害太深,所以她要报复。
重回一世,为复仇而生,无可厚非。
林重影想,如果换成自己,或许也会有相同的选择。毕竟放下这两个字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实在是太难。
“那你扪心自问,你的不甘心值得自己用一辈子去填平吗?”
谢舜宁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回道:“值得。”
既然如此,林重影自是不会再劝。
她一出二房的院子,打眼看到正朝这边而来的人。
寒风凛冽,万物萧条的景致中,来人如最为耀眼的琼枝玉树,形俊而貌美,仿佛不似世间之人。
谢玄也看到了她,眸中再也容不下其它。
两人相汇,下人们极有眼色地不靠近。
“三妹妹上辈子应是死不瞑目,所以哪怕穷尽自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辈子,也要报复李家所有人。她心意已决,应是不会更改,你也别再劝了。”
谢玄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凉意后,将其包裹住揣进自己的袖子里。
下人们见之,纷纷别过脸去。
“人生一世,万般皆由己。她既然已有决定,那便随她去吧。”
“她谋划了这么多,占尽道德制高点,李家人只有供着捧着她的份。再说她身后有谢家还有侯府,李家人应该不敢像上辈子那么对她。她已有防范,想来也有对策,肯定不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