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何许人也,岂能中这等浅显的算计。只是能被郎君特意问起,可见那女子不是一般人。忽地他心有所感,隐约猜到了什么。
有心再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谢玄也继续这个话题,转身进了屋。
他掀袍坐于桌前时,卫今便在一旁磨墨侍候。京中诸事纷杂,他于这些信中所窥,全都在他的落笔之间。
信写好后,卫今即刻派人日夜兼程送往汝定王府。
夜深时,莫扰居更为静谧。受秋燥浮动的不止是人心,还有残喘的夏虫,不知死活地在草丛中等待寒露的降临。
若是以往,谢玄临睡之前所思所想要么是朝堂之事,要么是谢家之事。今晚却是异常,他脑子里不断显现着一个女子的脸庞。
那个林四分明不在意男女之事,她对他能有什么图谋?
入梦后,再现红纱帐。
他依旧静坐在床边,由着娇软的女体贴上来,同从前无数次那般,他还是看不清女子的脸。直到云雨过后,女子在他怀中仰起脸来。
娇羞含怯,媚眼生波,凑着软甜的红唇近前,吐气如兰。
“大公子,我是你的人了。”
又是林四。
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他冷着脸起身,将衣服换下。
卫今听到动静在外面问了一声,得到回应后进来,一眼就看到他换下来的衣服,当下挑了挑眉。
难道是秋燥真能让人入春,连自家冷情冷性的郎君都不能幸免?
“我倒是有些日子没有梦见落霞姑娘了。”
落霞是陇阳郡主的亲信,也是他的心上人,更是常出现在卫今梦里的姑娘。他把那些衣服归拢,眼有八卦之色,“郎君,以往一月里也就两三回,这两日火气如此之大,莫非你那梦里的姑娘……”
“我年纪正当时,这般也是寻常。”
谢玄望向窗外,月光已盛。
那清辉之下似有一位可怜貌美的女子,正无声地流着泪,梨花带雨地望着他。
第30章 表妹,私奔吗?
*
翌日。
一大清早的, 林重影就醒了。
米嬷嬷听到动静进来,一边侍候着一边愁眉苦脸地念叨。后悔夜里没给她敷脸,今日瞧着还有些红。
她不以为意, 因为她今天根本没打算出门。
用过饭后, 她照旧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 出了薄汗之后停下。坐着歇了会儿,晨光才被初阳冲开, 由白到黄。
今儿个天气好, 秋高气爽的, 日头白炙而热烈。米嬷嬷将根儿这两日顺路采的桂花晾晒在簸箕里, 另一半是黄白两色的菊花。
她歇了会儿,过去帮着米嬷嬷, 将已经晒得大半干的花瓣铺开。闻着混合的花香, 感慨着这种难得的岁月静好, 较之昨晚的一波三折, 恍若隔世。
比起后院晾晒的干花,这点子干花显然不够看。近几日来,她没再去帮着福儿晒东西,思及前些日子的自在随心,一时有些怅然。
正坐在院子里晒背时,有人来访。
出乎她的意料,来人竟然是谢舜英。
她与谢家的姑娘们都不熟,这位谢大姑娘又是多愁善感的性子, 与她没说过几句话。她一眼看去,只见对方眉宇间的愁绪比前些日子更重了些,看起来越发的忧郁。
说到底,她才是谢家的客人, 谢舜英是主。主家的姑娘登门,做客人的万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尽管她实在不想和三房任何一个人再有瓜葛。
谢舜英进来后好半天不说话,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把她好一通打量,最后定在她脸上,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也是个可怜人。”
很显然,这位大姑娘应该听说昨晚林有仪来找她的事,且也看出她脸上的红不是睡红的,而是被人扇过耳光。但即便这巴掌是她自己扇的,她也的的确确是一个可怜人。因为比起被人打,或许自己不得已打自己才更可怜。
林重影自嘲地想着,只是不明白这位谢大姑娘何来的也字一说。她装作听不懂,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引来谢舜英更加同情的目光。
谢舜英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对着簸箕里晒的桂花菊花看了好一会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人笑我怜花落,我笑他人空欢喜。林四表妹,这花落了也就落了,你何必留它们在人间,不如让他们归于尘土。”
林重影哪里肯依。
早就听说这位大姑娘春葬花秋悲风的事,原本还以为是下人们夸大其辞,如今却是知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表姐,这花是我自己采的,平日里泡水喝。它们能为人所用,也不算是枉过一个春秋,你说是不是?”
谢舜英闻言,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
“可惜了,你居然是个俗人。”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
林重影想,她不仅是个俗人,还是一个大俗人。
昨天才出了那种事,三房上下知情的人必是都恨透了她。她拿不准这位大姑娘的来意,索性装糊涂。
“大表姐,你说我是俗人,那我就是俗人。”
谢舜英摇了摇头,似是对她很失望的样子,好半天没说话,一时抬头望天,一时又望着屋顶。过了好一会儿,才落到她脸上。
“你这脸上可不像是疹子,是被人打了吧?”
“我自己不小心打的。”
“我说你是个可怜人,你还真是个可怜人,嫡庶有别,你被打了都不敢声张,还说自己打的,可见有多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