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快穿](500)
不知过了多久,新帝已经缓步向前,走到其他的文臣身边了。
秦桑芷仍觉得心跳如擂鼓。
他不明白楚怀存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连点评都没有点评一句,又怎么会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这让他在原地煎熬,觉得心和肝都被郁火灼烧。
然而楚怀存的脚步声依旧从容不迫,他的长靴踏在宫室之中,不急不徐。
更糟糕的是,所有其他的作诗者,即便只是差强人意的水平,楚怀存都一一评价过去。
等到新帝重新走回主座,神情冷峻地向下望时,秦桑芷的浑身上下终于蒸腾起了一股危险的预感,仿佛被某种残忍的、冷酷的大型食肉动物视作一滩不值一提的烂肉。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为何说不出一句话,半响才吐出几个字:
“陛下,如何……”
“诸位不妨去看看秦公子的诗帖。”
楚怀存的眼睛宛如冰雪一般,冷淡地望下来。
楚怀存往常都对秦桑芷百般保护,今日却是这般态度,不由得令人生疑。有文官应声走过去,一见秦桑芷乱糟糟的纸面,便忍不住“咦”了一声。读过一遍,又觉得有些地方,格律乱用,语句错乱不知何谓,实在是匪夷所思,说是对诗一窍不通之人犯下的错误也不为过。
但是,在这堆胡言乱语中,却也有不少颇为出色的辞句。
秦桑芷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我方才忽然头晕,写出来的东西不成章法,让诸位笑话了。不过,秦某自认为此帖不至于一无是处,还是有几句别出心裁,独秀其中。”
“秦公子说的是,”
说话的是梁客春,此时他已经褪去了早先时的青涩,不仅变得沉稳,甚至还透出几分不可捉摸来,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他转身对楚怀存行礼:
“但这张帖实在古怪,稂莠不齐,好与坏偏偏置于两极,绝非出于一人之手,不知陛下如何考量?”
他这句话说的轻快,看起来也没提供什么新资讯,重音却好巧不巧落在“一人”两字。
秦桑芷简直快背过气去。
他急急地指责对方,却没想到坐在高堂之上的楚怀存此时此刻淡淡地“嗯”了一声。
“朕也这样想。”
“……什么?”在场的文士平日里如何温文儒雅,在面对和创作相关之事时,神情也肃然起来,秦桑芷今日的作品虽然处处是疑点,但他往日的诗歌实在出众,以至于众人下意识不愿相信,就连陛下都骤然发难,未免太过苛责了几分。
然而新帝的神情却一片镇定,仿佛所发生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诸位未若听楚某一言。”
他这句话保留了楚相时期的习惯,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望向至尊。楚怀存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让身边的侍从从他面前的桌子上捧了件东西下去,命人展示给在场的文武百官查看。
那东西一直被压在新帝面前一本黑书之下,从宴席开始就是如此。
那是一张薄薄的宣纸,上面布满酣畅淋漓的墨痕。
“这是季大人的字迹,”
有人惊呼出声,“不对,这、这不是秦公子方才那首诗的内容么?只是那些错漏也变成了佳句;又不对,这署名,怎么既不是季大人,又不是秦公子,反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众人纷纷围上来查看。
唯有秦桑芷怔怔地停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睛望向楚怀存。他一双眼睛此时蕴含着无尽情丝与千般委屈,连眼眶都涨红了,仿佛要控诉楚怀存现在的举动绝情一般。
楚怀存只是微微一笑,凛冽又明亮的眸光如刀刃般,仿佛能看到少年内心藏得最深的想法。
他并不给秦桑芷喘息的时间,而是颇有帝王之威地对其下的群臣说:
“朕今日听了一个故事。”
“这故事为仙人所授,至于仙人从何而来,今日大典,想必在座众人都目睹了神迹天降,授朕以通灵宝书。此书是九重天上之物,通晓八方世界之事,可惜一时遭窃,竟为贼人所盗用。贼人无知,竟假托其名,以八方世界之俊才杰作为己物,沽名钓誉,不知其可。唯独今日神书归道后,此人便再也不能妄作诗篇。朕起先还不信有如此神异之事,如今却信了八九分。”
随着他的话音落定,陛下眼前的这本书竟无风自动,翻开至其中的某一页。
楚怀存轻声念道:“《将进酒》原是三千世界姓名为李白者所作,此人被誉为诗仙,才情峻拔不群。秦桑芷假托其作者,甚至妄加涂抹,实在玷污文章。”
黑书又自己翻过一页,楚怀存道:
“《春江花月夜》,则为同一世界张若虚先生所作,竭尽思虑,实乃千古孤篇。秦桑芷片刻急就,以耀名声,反而落下了把柄,有辱当代辞笔。”
黑书一边翻动,新帝一边念。一直到把秦桑芷所有的作品都念过一遍才罢休。再看站在人群背后的秦桑芷,面如薄纸,气若游丝,几乎马上就要晕厥过去,却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唯一的机会就是和系统一起离开。但那也完了。
“神书归位,实乃天下之幸。唯有诗文的真正作者,众卿被蒙在鼓中,今日方才得知。虽不得见,必心念之,誉满天下,绝非盗名欺世之人可得。”
楚怀存的瞳孔冰凉彻骨,望向秦桑芷:“你承认么?”
“你若不承认,便只有再作一首诗。”
秦桑芷面色惶惶,竟不自觉后退一步,撞倒了他身后的一把椅子,在殿内发出一声脆响。这声响似乎击碎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竟使他当众呜咽出声,却半句话不敢驳,只是坐在地上毫无脸面地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