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的小王子[娇夫](532)
而左手手腕, 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
从常妈妈的叙述中,程之遥断续拼凑出整个事件。
李衍被他爸爸带回了老家。他没有吵也没有闹, 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平静。
一开始,他被看得很紧,怕他再跑了,或者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可是他似乎并没有逃离的打算。他好像就这样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安静而温顺。
像个听话的提线木偶。
他爸爸对他自有安排。叛逆的儿子终于结束了叛逆的青春期, 在外头吃了点苦头,到底还是回归到父亲的身边。这里有一整套激动人心的改造计划,足以将他的儿子从十七岁选择的那条错误的岔路掰正过来。
而李衍对这一切的安排,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与叛逆一同消失的,好像是他的一切情绪。他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甚至带着微笑。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像失去了灵魂,唯留一个躯壳在这里。
这表现让他的父亲很不满意。
他的父亲先是语重心长,试图谈心;又措辞加重,冷嘲热讽,说他没什么出息;到最后暴跳如雷,厉声呵斥他得了失心疯,作出这副样子是给谁看!
李衍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安安静静聆听完父亲的教诲。剩下的时间,他孤独而温顺地走进父亲安排的庭院,整日对着窗外枯坐,对于耳旁的指责与严厉的教育,没有一丝反应。
像是这辈子都要这样过下去了。
他爹也是骂累了。没空管他,由他伤春悲秋一段时间也罢,毕竟人总要回归现实。
直到某一天的清晨。
佣人照常打扫房间。只是在清理到庄园一间不常用的浴室时,却察觉到异常。
浴室门紧紧闭着。稀释的浅红色液体,从门缝中缓缓渗出,一直渗透到门外的走廊。
佣人心惊肉跳打开房门,接着惊叫出声。
修长的手腕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浸没在灌满水的浴缸里。鲜血从伤口中丝丝流淌着,染红了整个浴缸的液体。血水从浴缸里溢出,滴滴答答,染红了整个地面。
李衍整个人伏倒在浴缸旁边。窗外阳光透过绿树的影子洒进来,他躺在细碎的阳光里,近乎变成透明。
他的手边放着一张合照,被淡红的血水浸没,浸湿上面紧紧依偎的两张笑脸。他在斑驳的阳光中闭目沉睡,唇角似乎也是带着笑的。
正如他所说过的。只要他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他。
包括死亡。
不过死又哪能那么容易。被发现的第一时间他就被送往了医院。24小时的值守看管,还有床头乳白色的营养液。就算他再不吃饭,他爸也有办法给他续命。
程之遥凝望着躺在月光里的,那个苍白瘦削的人影。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他也有一种脆弱的美,带着病态的纯洁易逝,呼吸微弱。
周围的环境很安静,尤其衬着宁静深沉的夜。
数日来的奔波劳碌暂告一段落。在这难得的静谧中,被强行压抑住的痛苦,开始恣意生长。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她想。她早知道没有好结果,却放任了自己,闭上眼睛,侥幸想求得一个长相厮守。
到底还是走向了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她看着眼前的人。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像风雨中一株可怜的幼苗,忧郁又倔强地挣扎着这么多年,她看着他身上的忧郁,一点一点被洗净。他总是阳光灿烂地笑着,多少个日夜,鲜活地盛放在她身边。 此时却像一朵枯萎的花,躺在这里,油尽灯枯。
自己到底是帮助了他,还是毁灭了他?
程之遥不由得开始想象另一条路。如果当初不相遇。如果相遇后不在一起;如果在一起后能够理智地早点分离……
不。不对!
她胸口起伏起来,怒意隐隐生长。
是的。他就应该待在她身边。因为他完全属于她的。他天生就该属于她。
为什么却要把他从她身边,强行剥离?
深夜静谧。唯有生命检测仪的滴滴声,有规律地律动着。
黑暗而安静的环境,最容易滋长心魔。
程之遥望着眼前脆弱而依旧纯洁无暇的人。
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极端而可怕的念头:或许就应该让他就这么死去。这样他就不会被别人占有,就会永远属于我自己。
永远属于我自己……
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感觉这个念头逐渐美味了起来。
思维在往幽深处尽情延展。恶魔在黑暗中悄悄成型。程之遥坐在月光里,贪婪看着昏睡不醒的人,眼眸闪着疯狂的光。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下,似乎就要醒来。
可怕的念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是活着更好。她想。
李衍从黑暗中慢慢醒转。
发现自己还在医院。他轻叹一声,似乎有些失望。
喉咙干涩。手臂微微胀痛。浑身无力,不过没什么,反正他也不想动弹。
四周只能听到仪器的滴滴声,了无生机。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也快结束了。
他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似乎有月光照在脸上。映得人心慌。
他微微偏头。
然后看到了床边的她。
李衍愣住。
他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紧接着,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
泪水把一切映得恍恍惚惚。
我一定是在做梦。他颤抖着唇瓣,想。
可并不是梦。床边的人坐在月光下,背着光,一如既往地从容平静。
她微微倾身,抽过纸巾,似乎要擦去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