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岁缠绕(133)
所以,在这个场景发生时,她并未预想过该作何反应,什么动作,又或者什么措辞。
她只是怔愣原地,梁司聿并没有长篇大论,沉默和她对视,因为他也只是看着淡定,实际手心冒着汗。
这番告白不在计划内,只是应酬时喝了酒,听了几句风言风语。这件事,就被酒精推送着,未经大脑,像说‘你好’,‘早安’一样的丝滑却又留有余悸。
于梁司聿,他看得出她的混乱,走到她的跟前,柔声问她记不记得毕业旅行的那片大海前,他说的话。
是这一刻,她才完全确认,当年他对她,不是毫无感觉。只是,错过就是错过,人生不是圆周运动,不会回到原点。
那年大海前,大家伏栏观海,他说、一切交给时间。
他摇头,说不是这句。八年过去,他可以将喜欢的话语,一字一句复述。
那个物理学家,是这么说的——
其实分别也没那么可怕,65万个小时后,当我们氧化成风,就能变成同一杯啤酒上的两朵相邻的泡沫,就能变成同一盏路灯下两粒依偎的尘埃,宇宙中的原子并不会湮灭,而我们,也终究会在一起。
而我们,也终究会在一起......
这句话比他先前说的所有,加起来的冲击力更强。不为别的,只觉得唏嘘,原来一知半解的话,是他没说完,是她没刨根问底,没上网寻求答案。
比起未说出口的告白是遗憾,她以为那一切是她的独角戏,告白只是撞南墙。
原来,并非是她以为。
遗憾二字,是他们手动写的。
他只走了半步,是她原地未动。她没有宋岭乐那样的勇气,他也没有盛临的感性。他们都同样的理智,理智分析这份感情能否开始。
苗锦郁听时,审视内心,是她始料未及的发生,让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想,怎么看待,她只能确切感知,当下她听到时,并非喜悦居多。她沉默良久,温柔回应:“挺意料之外,我的脑子很乱。但是、”
她说但是时,梁司聿的心就沉了。
“但是我很明确的听从内心声音,它说不能接受你的告白。”一切感情和话语都有时效性,过后再说,就没太大意义了。
那天,她一整宿没睡,辗转反侧的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重逢后喜欢,还是旧时情绪作祟?她企图从蛛丝马迹寻求答案,可答案不在回忆,不在风中,在他的心中。
不,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苗锦郁觉得,没有人可以完全地,绝对地了解自己的心,无论读多少书,见多少世界。她也是,她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感情,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可她没有年少时的紧张和心动,期望和幻想。
不喜欢?可她在拒绝时,几乎用尽全身的狠心和决绝。
梁司聿出奇地失眠,告白的一幕不断来回,放慢,放大。
他没有告白经验,更没有告白失败经验,所以他也是不知所措的,也无法故作自然地和人相处。
既然都不知所措,那就交给时间,无解的事交给时间,它会给答案。
从那晚起,他们在公司相遇,不用再人前装不熟,视线短暂相碰,错开,颔首,再无视对方。索性在公司,他们见面机会不多,无非是会议上视线相碰,散会后他们不在同一层。
比起在公司,尴尬的是在家门口的电梯相逢。如果电梯里只有他们,真的很尴尬。苗锦郁和他同处过一次,开始走步梯,只为避开。
忙订婚宴的宋岭乐闻到风声,赶来她家,从那扇紧锁的门笃定些什么。借着酒与她夜聊。
宋岭乐挠破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拒绝的可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答案,她明明从高中就暗恋人,那傲娇自大的男人,走下神坛告白,多么难得,为什么不顺理成章的答应,为什么会拒绝?
宋岭乐几杯酒下肚,酒杯用力磕在茶几。
苗锦郁比她心平气和得多,说她没想明白,说太突然了,那一刻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喜悦,激动,就说明不是答应的意思,有任何一点存疑,任何一点没理清,都不能开始。
宋岭乐反问:“突然吗,哪里突然了?”当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们都看得出梁司聿对她不一样,也知道他蓄谋已久。
对于苗锦郁而言,回忆朝夕相处,带着答案反推,那些蛛丝马迹成清晰明了,引人注目的存在。可对于当时的她,又没有上帝视角,怎么不觉得突然呢?
又或许是她全然逃避,避开将他的行径朝喜欢的方向去思酌,怕自己会错意,怕他只是笑一笑,她就纵容自己沉沦。
总之,她暂时不清楚,该如何应对这份情谊。是重逢后喜欢,还是旧时情绪作祟?这个问题,她也要自我拷问。
就暂且冷处理,她不想忙碌之余的大脑没日没夜拷问自己,就把它当做书的一页,先翻过去。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不会因为一段感情破碎而丧失正常生活的能力。
只有一点点不适,一点点介意和一点点胡思乱想,她这么觉得。
可周六时,她去上普拉提课回来,心里空落落。怅然若失地坐在摇椅,阳光倾斜在月季上,她想寻找失落情绪的起源。
直到午休闹钟响起,她才想起。周六通常下午午休起来,要听他的安排,去打网球,去游泳,去露营,去溯溪,去参加各行各业大佬分享会。每次她都不情不愿,半推半就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