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岁缠绕(47)
苗锦郁拿衣服给他,说爸买的,还有阿姨。爷爷细问,她其实很少和人相处,只是偶尔几个周末吃个饭,聊两句。没有坏印象,但也不敢就此笃定是个好后妈。
她说:“只要爸爸开心就好,毕竟我不能无时无刻陪伴他,但阿姨可以。”
说起这,她挺难过,“我也不能无时无刻陪着爷爷,要不然爷爷给我找个后奶奶吧。”
苗锦郁被烟杆打头,“没大没小。”
——
苗锦郁在的日子很忙碌,跑亲戚家陪杀年猪,分肉,熏腊肉,和爷爷坐着三蹦子去县里赶集。她会在酒足饭饱后,村里老人拍掌跺脚,悠悠开嗓唱古歌时,忙拿手机录下来发给他们看。
每次发群里,他们都觉得新鲜,问她是做什么。
寒假结束后,阿姨送她个智能机,一千块。她也成了群里的活跃分子,偶尔参与他们的闲话讨论。
那个寒假,她的分享欲,出奇的旺盛。
每个人都在有空时冒泡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好玩吗?有什么寓意吗?
除了那个少年,他像失踪一般,没有说过一句,发过一次消息。
她从各种细碎消息里知道,他在网吧开黑,在篮球场,在台球室,在排练室,在实验室。也知道他们竞赛初赛,他拿省二,盛临省一,两人和省三要组队参加全国联赛。
诸如此类的消息,是她一点点拼凑。
她没有和他联系过,唯一一次,是大年三十,她给他们私发祝福语,也包括他,梁司聿很久才回,同样话术,没有温度的新年快乐,她没再回。
过年前两天,爸爸回来了,年夜饭是爸爸掌厨,她和爷爷在院子里摘豆角。
爷爷和她商量初一上坟的事,爷爷腿脚不利索,但还是想去给奶奶坟前清野草。苗锦郁劝他在家待着,爷爷精气神好,“要去,还能走。再过几年我也要进去了,不给你奶奶哄好,下去她要骂我。”
以前奶奶在,家里各个角落都有她的声音,心情不好,骂爷爷。心情好,骂爷爷,苗锦郁哭了,骂爷爷,苗锦郁尿了,也骂爷爷。
她对奶奶印象不算深刻,大多听爷爷讲。最深的印象,停留在五岁某天,奶奶去田间,摔了跤,再回家时,脸上盖着白布。
爷爷想起什么,“一会儿去买点津威明天一起拿去,你弟弟爱喝。”
第27章
老人对这些事,讳莫如深,提起时面无表情语气冷漠,好似无关紧要的人。可她知道,那不仅是她一个人心间的伤,永不愈合的伤。
就那么一句,氛围突然沉下去,她说好,将话题转开。说自己在元旦晚会的表演,得到一致好评。大家都来追问她的衣服,有关苗寨的传说
“好多人问我,会不会下蛊,会不会赶尸,我说我不会,他们不信。”赶尸传说来源湘西,他们属于黔东南,简直离谱。
“爷爷,你是不是会蛊术,瞒着我?”她开玩笑。
爷爷是寨里话事人之一,寨里年轻力量流失,老年人中,他是有话语权,每次什么祭祀,节日,要找他一起讨论。
他点头,“他们不信,叫来见我。”
“你讲苗语,吓唬他们,他们真的会信的。”
爷爷是寨子里鲜少会讲普通话的老人,她以前和人通电话讲苗语,宋岭乐听不懂,抱怨她故意的,防偷听,要不然在讲自己坏话。
被宋岭乐磨了几次,苗锦郁无奈,有意识和爷爷讲普通话。回来第一句居然也是普通话,反应过来才转换为苗语。
苗锦郁期待的眼神,“爷爷,等什么时候,我带我的好朋友们来我们家玩,你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好,让他们来家里玩,来过苗年,鼓藏节来也可以。家里不够睡,就去林阿婆家里住。”
“好。”
——
苗强着急上班,过完年初二就走,有个在罗城务工的同乡人自驾,苗强打算和他拼车。苗锦郁要过完十五才开学,也想陪爷爷,左右权衡,自驾过去可以给爸爸省钱,她只能早些收行李,依依不舍离开。
她到后给宋岭乐通电话,两人简单聊两句。宋岭乐和梁司聿两家人一起,她多描述了两句,苗锦郁就发现故事里没有他爸爸。
新年,他爸爸不和家人过吗?
苗锦郁试探性问:“他爸爸这么忙吗,过年都不在?”
宋岭乐没掩盖怨气:“谁知道他死哪儿去了。”
苗锦郁不知道外人口中的好善乐施的老板做了什么事,让家里小孩都不尊重,讨厌他,那说明他确实不是好爸爸,或者好丈夫。
她无意窥探他的秘密,就此打住,转移话题。
开学前两天,她提前回出租屋,却看到意料之外的人。
照宋岭乐的说法,他们今天才该从老家回罗城。两人在门口相遇,同时怔愣瞬间,她没话找话:“你回来了?”
“嗯。”他背对她,开门进去。
苗锦郁下楼丢垃圾,去趟药店,回家后给他发消息:【去丢垃圾,路过药店,给你买了双氧水和药膏,在门把上。】
约莫十分钟,他:【谢谢。】
他的嘴角淤青,手背也是伤,即便他很快背过去,不妨碍她的目光。
开学第一天,是期末优异学生颁奖。
她是班级第五,而他,真的和夏广易拉了二十来分差距。身旁队列有女生感叹,他是天才,六边形战士。苗锦郁只感慨,天才好难当,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不被看见,只归因为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