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相思(195)
言罢,张氏同孙老媪一行人离开此处,朝着清晖院走去。
大房的女使眼见张氏等人离开,她不放心地瞥了一眼祠堂的方向,咬了咬牙,匆匆转身离开。
漪澜院。
于氏慵懒地坐在罗汉塌上,季梧正陪在她的身旁,母女二人正谈论着曹殊今日登门之事。
季梧面容温婉,她梳着团髻,内穿素色的交领短衫,外披水色的长褙子,下身则是鹅黄色的百迭裙,浑身透着一股清雅的气质。
廊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是女使疾步赶了回来。
母女二人见状停止交谈,于氏目光扫向女使,以为她瞧见什么,颇为好奇地询问:“可有打探到什么?”
女使闻言,她神情心虚地摇了摇头。
“那你怎地去了这么久?”于氏皱眉,她的脸色不大好看,冷声道。
“回主母的话,祠堂的门被云儿带上,奴婢等了许久都不见曹郎君出来,曹家大郎也在,奴婢实在不敢靠近。”女使紧张地垂头,心里七上八下的。
“既如此,你回来做甚,继续守着便是。”于氏瞪大双眼,不耐地说。
“并非是奴婢不想继续守着,是,是……”女使支支吾吾道。
“叫你好好回话,何故含糊其辞的?”张氏睨着女使,出言呵斥。
“是二大娘子来了,奴婢才回来的。”女使遭了训斥,她急忙解释道。
于氏扯起嘴角,她摇了摇头,忍不住嘲讽张氏沉不住气,笑道:“她眼见曹三郎登门,不想官人还允许他去见蕴娘,她怎么坐得住?”
季梧敛眸不言,眼神满是心酸与无奈。
“还有呢?”于氏又问。
“还有,还有……”女使眸光闪了闪,她思考片刻,如实答道,“对了,二大娘子还提了一句曹大郎君。”
于氏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她面上难掩失望,便不耐地摆了摆手,示意女使先下去。
女使松了一口气,她垂头,慢慢地退了出去,堂中便留下于氏和季梧母女二人。
“梧娘,你这是怎地了?”于氏察觉异常,她转头瞧着季梧心不在焉的模样,神情关切地询问。
季梧抬起头,她勉强地笑道:“没什么。”
“是不是因为那曹三郎?”于氏打量着季梧的神色,见她情绪不佳,猜测道。
季梧微怔,随即摇了摇头。
“梧娘,想来你们二人有缘无分,如今他和蕴娘有情,你莫要再惦记他了,要是你父亲知晓定要生气的。”于氏凝思片刻,劝道。
“母亲,我没有。”季梧连忙否认,她的神情有些恍惚。
知女莫若母,于氏怎么猜不出季梧心中所想,怕是至今还惦记着曹殊,当初和曹殊定亲时,于氏心中是十分欢喜的,但谁承想后来曹家大夏将倾,季惟为保全季家,执意前去退亲,就连季老太太出面都没能拦住,更何况身为后宅妇人的于氏。
好在季梧是个懂事的,她得知要和曹殊退亲后,只是哭了一场,并没有违抗父命。
于氏这些年来,她每每想到那日季梧抱着她委屈哭的模样,心中就难过不已,觉着亏欠季梧许多,且经过曹默私纳外室,间接害了季梧滑胎,事后竟还不知悔改,多次埋怨季梧善妒,季惟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害了季梧一辈子,遂这些日子时常唉声叹气,想要尽力弥补季梧。
季梧却笑着摇头,说什么都不要。
季惟一时束手无策,想来季梧嫁给曹默后,父女二人便就已经离心。
“当年退亲我就知晓我同他再无可能了,我只是,只是……”季梧双眼泛红,她的面上浮现哀戚之色,喃喃道。
“我可怜的女儿,你要是想见他一面,便去罢,母亲不拦你。”于氏握住季梧的手,语气坚定道。
“我明白了,多谢母亲。”季梧目光微动,她眼中泪水不停地打转,感激地笑道。
于氏摇了摇头,她瞧着季梧强颜欢笑的模样,心登时就像是揪住了一般。
自从和离后,季梧平日就冷冷淡淡的,再没真心地笑过,于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不知该如何劝说,对季惟的怨恨愈发强烈起来。
季梧自知从前对不起曹殊,她自然也了却这桩心事,现下得到于氏的首肯后,她站起身向于氏盈盈一拜,随后便走了出去。
钱媪婆走进来,她看向于氏,略微担忧地问道:“主母,您当真要叫二娘子去见曹三郎?”
“梧娘这些年一直惦记着曹殊,见一面也好,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蕴娘那孩子和曹殊两情相悦,竟为了他宁愿跪在祠堂也不愿低头,而曹殊今日登门,不惜拿出早年家舅赠送的玉壶,可见他们之间再容不得旁人,梧娘心中自然明白,她因当年退婚之事一直内疚,希望今日见了曹殊,她能放下。”于氏颦眉,神情凝重道。
“但愿如此。”钱媪婆叹道。
祠堂内。
曹殊察觉时辰不早,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松开季蕴,垂眸凝视着她,而她发觉他松开面露迷茫。
他眼角眉梢之间都是不舍,苦笑道:“蕴娘,我该走了。”
“曹哥哥……”季蕴紧握住曹殊的手,不愿放开。
曹殊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季蕴,他摩挲着季蕴的手,抿起一丝浅笑,嘱咐道:“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季蕴闻言强忍泪意,她胡乱地摇头,哽咽道:“曹哥哥,我舍不得你,你能不能别走?”
她自然清楚事情的利害,只是想到她刚和曹殊见面就要分开,心里涌起的酸涩怎么也压抑不住。
“我也舍不得你,但是蕴娘,为了咱们的来日,为了曹家,我必须要走,听话。”曹殊眸光湿漉漉的,似是氤氲着淡淡的雾气,低声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