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相思(25)
用过晚膳后,天又淅淅沥沥地落起了雨,雨水打在了芭蕉叶上,随风轻轻地摇曳。
季蕴躺在床榻上,神思恍惚地望着帐顶。
屋内的烛光微晃,她想睡去,但外头的雨声响个没完,着实令人心烦。
虽有心事,她不觉朦胧睡去,一宿无话。
次日,张氏着人安排季蕴搬入书院的事宜,一晃半日过去,她独独把云儿叫到了跟前。
“云儿,你不要紧张。”张氏坐在黄花梨罗汉榻上,笑着招了招手,“来,上前来。”
云儿有些拘谨地走近几步。
“你今年可是有二十二了?”张氏问。
“是。”云儿低头回答。
“三年前,蕴娘考入崇正书院,我选了你作为她的贴身女使,不单单是你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还是我看重你的忠心。”张氏笑道,“这三年有你在蕴娘身边,我很放心。”
“二大娘子的栽培,奴婢心中很是感激,不敢居功。”云儿惶恐道。
“你今年已经二十二了,换作寻常人家的女儿早就嫁人了,若不是三年前,我也许早就帮你张罗婚事了。”张氏道。
“奴婢不想嫁人,只想永远陪在娘子身边。”云儿眼中含着泪水,哽咽道。
“说什么糊涂话,哪有女人不嫁人的?”张氏摇摇头,失笑道,“你的婚事日后由我来张罗,你只管放心好了。”
“多谢二大娘子。”云儿心中忐忑,谢道。
“蕴娘午后就要搬去镇上的奚亭书院,你一向在她的身边伺候惯了的,我也不安排其他人了,你陪同她一起去,往后蕴娘要是要什么你便告知我身边的孙媪。”张氏拉过云儿的手拍了拍,她语重心长地道。
“二大娘子是要奴婢监视娘子?”云儿神情小心地问。
“不是监视,只是作为一名母亲,总归是不放心孩子在外,心中担心罢了。”张氏叹了一声道,“云儿,方才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云儿面上犹豫,她点头道。
“只要你能够好好为我做事,我日后不会亏待你的。”张氏闻言,欣慰地笑道。
很快便至午后,季宅的家仆们将季蕴的行李整理完毕,车舆停在了侧门等候着。
众人来到侧门口,张氏神情略微不舍,她拉着季蕴的手说着话,于氏听闻后,特地派了身边的钱媪婆来送送季蕴。
之后,季蕴话别众人,在云儿的搀扶下踩着脚蹬上了车舆,小厮驱使着马,离开了季宅,朝着奚亭书院驶去。
镇上繁华热闹,言语嘈杂,行人络绎不绝。
行至书院附近时,周围的环境已经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至书院的侧门口,正巧是昨日遇见曹殊的小巷子,名唤奚口巷。
今日依旧是阴雨绵绵,有些微寒。
季蕴披着斗篷,立在书院的屋檐下,她静静地朝着对面的书铺望去。
书铺门口,曹殊见天又落雨,正将书摊儿上摆放的书籍搬回屋内,他手中捧着书籍,待闻见对面的书院不小的动静,便循声望去,便与季蕴一下子对视上。
季蕴朝他颔首。
曹殊骤然收回视线,他敛下漆黑的眼眸,以笑示之,便转过身走入屋内。
他将手中的书籍放在书架上,一一摆放好,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重新走出屋子,低头在书摊儿拿起书。
这时,曹殊的头顶上方忽然被一把油纸伞遮住了,挡住了冰凉的雨丝。
他猛地抬头看去,便见季蕴正眉眼带笑地看着他,她肤若凝脂,双目犹如一泓清水,眉宇间有一股书卷的气息。
她今日梳着朝天髻,内穿红色的一片式抹胸,外披秋香色短衫,下身则是浅色的三涧裙,纤细的腰间缠着红色酢浆草结垂下头,整个人萦绕着一股淡雅的气质。
曹殊一瞬间失神,他回过神目光微动,遂抿起一丝笑来,轻声询问:“不知娘子有何事?”
“你忘了?”季蕴举了举手中的油纸伞,笑盈盈地道,“你的伞还在我这儿呢。”
第14章 后悔竹马子(四)
曹殊眉目清浅,墨发束起以一根木簪插.在其中,漆黑的眼眸似乎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他身着一袭青衫,已浆洗得发白,此时渐渐被雨打湿。
当雨水落在油纸伞时,曹殊骤然收回了视线,伸出左手从季蕴的手中接过了伞,轻声应了一声。
他敛起眼眸,转身走进书铺内,季蕴则跟着他一同走了进去。
曹殊察觉到身后的人,他神色平静,语气冷淡地问:“娘子,可还有事?”
“无事就不能进来了?”季蕴凝眸看向他,她勾起唇角,反问道。
曹殊低声否认,他收起油纸伞,抬眸扫向她,略微无奈道:“那您请自便,我还有整理书籍。”
“我来帮你。”季蕴打量着曹殊,好心地笑道,“对了,曹哥哥,我今后就要在对面的书院教书了,往后咱们见面也方便些。”
“不用,怎敢劳烦娘子。”曹殊放书的手一顿,他摇了摇头,不紧不慢道,“还有,恭喜娘子得偿所愿。”
幼时,曹殊曾询问过她,她的志向是什么。
年幼的季蕴许久回答不上来,便急忙胡诌了一句:“我想当教书先生。”
此时,书铺内。
季蕴心中微动,暗忖道,想不到曹殊还记得。
她注视着他,语气缓缓道:“这么客气做甚?”
说罢,季蕴伸出手想要帮他整理书籍。
“当真不用。”曹殊还是轻声拒绝,“娘子千金贵体,怎可帮我做这种事?”
季蕴听他左一句娘子,右一句拒绝的话语,仿佛他们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似的,她着实忍耐不下去了,神情有些伤心,叹了一声道:“曹哥哥,你我虽是三年未见了,但你现在却如此疏离,真是令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