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清冷又黏人(2)
思及此,姜初妤指尖深陷入掌心中,掐出一排月牙印来。日光斜射入车厢,落在她细密的眼睫上,在眼下铺了层浅浅的影。
若是父亲还在,她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八年前,她的父亲乃京都无人不晓的怀化大将军姜明远,可惜离封王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却战死了。
姜氏本就不是名门望族,家底薄弱,母亲又去得早,姐妹俩本要一同来渝州投奔舅家,可姐姐姜凝婉被太子看中,入宫做了侧妃。
一晃数载过去,姜凝婉摇身一变,成了新皇爱妃。
虽然新皇并非从前的太子。
她敢逃回京都,便是想去投奔阿姐再做打算。
时移事易,人在命运面前如蜉蝣撼树。望着目光尽处那长流的江水,姜初妤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无奈咬咬牙,逼自己回想起那老知县的长黄脸……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不要后悔逃离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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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她们乘坐的马车终于停在京都城墙门下。
隔着大开的玄铁城门,姜初妤远远望见城内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心中暗暗奇怪。
还没等她捉个人打听,忽听有官兵高呼:“定远侯归来,速速让道!”
声音被一浪高过一浪的百姓欢呼声压过,行动上却是官家威严更厉害,不一会儿就见百姓向路两侧挤了过去,硬生生开出一条宽道来。
城外,进城队伍也暂时排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同一个方向,虔诚得像在等待神明从天而降。
姜初妤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时事几乎一无所知,遣春蕊一打听才得知,一年前西北边关蛮夷来犯,城池节节失守,最后的防线险些被攻破。
危急存亡之际,镇国公之子顾景淮主动请缨,带领一万精兵出塞支援,不仅及时救难守城成功,更是一举收复了两座城池,将来犯者打回老巢,这才班师回朝。
姜初妤点点头,这样的人物确实值得百姓夹道欢迎。
不过,她抬了抬眼睫:“你说那位将军叫何名字?”
话音刚落,她听见浩荡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连忙掀开车帘探出头去,见一队骑兵队列森然,以虎狼之势涌入视野之中。
姜初妤顾不上旁的,睁大双眼,只想看清为首人的样貌。
只见端坐在黑色骏马之上的少年将军已脱了头盔,金冠束发,身披精铁玄甲,束腰上一枚银钩闪着白光,单手持着的长枪枪头上雕着的虎头威武凛然。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脸,但见风中翻滚着的旌旗上赫然一个顾字。
姜初妤一颗沉寂已久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忽然生出期待,盼他侧脸向她望来。
可惜众星捧月的少年郎淡然的目光擦过人群,终究落不到她身上。
城门哐当一声重重落下,要等候兵队入军营后再开。
“这么多年顾家净出谋臣了,终于出了位骁勇善战的将军,有他太祖爷的血脉!”
“没想到竟生得如此俊朗!我听说他这里有颗眼下痣,这种男人多薄情呐。”
议论声不绝于耳,姜初妤明眸中漾开一丝笑意。这都是哪里来的谣言?他才没有什么眼下痣。
坐得久了,她下了马车,在周围踱步活动腿脚,忽然听到有人说——
“不知道定远侯以后会娶哪家的小娘子为妻。”
“哎,我记得他是有婚约的来着?”
姜初妤闻声身子一顿,脚尖都绷紧了,几乎不敢落地。
她屏息凝神,却听另一人嗤嗤一笑——
“你说的是跟姜家那个?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怎么可能成!”
高厚的城墙如磐石般立了百年,城门外环绕着的护城河水流淙淙,正午的日光穿过树梢,在白石勾栏上投下斑驳的树影,远远看上去,似一幅工笔画。
这幅画中,景是静的,人却是躁动的,唯有一着鹅黄长裙的姑娘顾影自怜,呆楞了片刻,重又钻回马车中了。
而那响如擂鼓的马蹄声也渐渐远去渐远,怎么听也听不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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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皇城根下,舟车疲惫的主仆二人终于等到宫门为她们打开。
一个面容清秀的宦官笑着接引她们进来,微躬着身子在前头引路:
“婉妃娘娘早做了准备,皇上也许了,姑娘安心在咱们倚兰殿住下就行。”
“是我给阿姐添乱了。”
姜初妤和春蕊随宦官在宫墙下穿梭,走了好一阵,才踏入后宫,倚兰殿内。
清澈的水池中躺着朵朵荷花,园内群芳竞相开放,主人喜爱的芙蓉花被种在最显眼的地带。
一只白皙素手轻轻一折,粉嫩花朵搬了家,开在了美人鬓边。
姜凝婉收回手,端详了几眼,满意地轻抚妹妹俏丽的脸蛋,点了点她的鼻头:“幸好你还知道给我来信说一声,不然被守卫拦在外面哭鼻子,我可不管你。”
姜初妤拉着姐姐的手撒娇:“皎皎知错了。”
两姐妹边走着边嘘寒问暖,年纪稍大的眉眼弯弯,一丝恰到好处的愁绪更添婉约清丽;稍小的妹妹杏面桃腮,眼中盛着盈盈水光,顾盼生辉,尽显女儿情态。
得知舅母竟如此给妹妹打算的婚事,姜凝婉秀眉一蹙:“你先安心在我宫里住下,我断不会让你再回渝州。”
倚兰殿内室帐中,绣帏重重,袅袅沉香微动,暑气被地上的冰桶散去大半。
可姜初妤心中郁气却尚未散去,摇摇头拒绝了:“宿在阿姐宫中多有不便,我还是出宫找一客栈住下,再做打算为好。”
“那今夜先宿下罢,你才来,我才不要这么快就送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