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叹(96)
“绿柳姐姐莫说胡话。”云露泣道。
付高越一时无法,只得扔下剑踢到他面前,道:“你放了她,她一个弱女子,我是副都指挥使,厢军皆是我带来的,放了她。”
绿柳泪流不止,一个劲地摇头,哭道:“二郎君,绿柳是奴,郎君不必搭上性命。”
付高越呵道:“胡说,人命何来贵贱。”
贼寇见他有几分诚意,可人多势众,他不敢轻易松手,紧紧压着绿柳的肩横刀贴着她的脖子,哑着嗓道:“你会武,我不信你。”
“收箭。”付高越朝身后一众卫兵道,“别伤她。”
付高越孤身走至绿柳身边,贼寇一手压着她的颈子,一手持刀指着付高越,见付高越靠了过来,贼寇忙推出绿柳,但却并不想放过她,只见他横刀划过阵阵银光要朝绿柳劈去。
第38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说时迟那时快, 一支利箭划破长夜倏然而来,付高越眼明手快,将绿柳护在身前, 他左肩迎下贼寇长刀。
绿柳后背抵在付高越胸膛前, 温热的气息侵袭着她, 惊慌之后的唯一一点慰藉。
“二郎君!”绿柳忙转身扶着付高越,好在那刀并未实实在在落下,只是擦身而过, 划破了衣裳。
贼寇中箭倒地,临死前目光仍凶恶地瞪着绿柳。
付高越深吸一口凉气, 背后生寒, 倒不是很疼,他问绿柳:“你可有受伤?难为你跟着清秋一路奔波了。”
绿柳双眸红肿,直摇头, 泣不成声道:“郎君说笑了,多谢郎君救命之恩, 绿柳愿日后当牛做马回报郎君。”
付高越抽回绿柳扶着的手,提起长剑,回首望向箭矢来处, 他眯着眼看那人墨色劲装, 与当年在汴京意气风发的模样如出一辙。
秋风萧瑟,弯月如钩照彻茫茫江水,江水倒映着大片火光。
付高越见贼寇皆已伏法, 便朝他扬声道:“师无涯,将清秋带上来,夜里风冷,恐她受寒复发旧疾。”
话音甫落, 便听有落水声。
付高越闻声抬眼,眼见那人着装并非卫兵,心头隐隐不安,不多想也跟着跳下船,清秋尚在孤舟中飘荡,难免有人会盯上她。
“清秋!”
刚一入水,付高越后背生疼,江水灌进伤口,又疼又冷。
秋日里的夜江水竟这般刺骨,眼见清秋所在空舟尚且无人,付高越心下松了口气,只慢慢朝她游去。
清秋感受着水波荡漾,颤声道:“二哥哥,别过来。”
话落,空荡荡的水面浮出一张可怖的刀疤脸,他粗糙的手里握着匕首,那匕首死死地抵在清秋颈上,随后赵二蹬上小舟,左手紧紧锢着清秋。
赵二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反倒将刀逼得见红,“你这小娘们故意上的我们的船,引他们前来,害得我们劫了空船,人货两空!三弟死在了船上!他手里还攥着你的帕子,毒妇!”
他话音凄凉悲愤,拿着匕首的手止不住地抖动,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她刺死。
清秋无话可说,那匕首离她很近,近得只一开口就会磨进她的脖子。
付高越勾着绳索,紧攥双拳,额头暴起青筋,双眼急得泛起血丝,咬牙道:“你别伤她,你要什么我都给得起!”
赵二仰天大笑,只觉可笑之极,要什么都给得起,好大的口气。
“我要你们给我几十个兄弟陪葬!没有,我要她陪葬,将来在黄泉路上也好给我三弟作伴!”语罢,赵二挥臂要刺杀清秋。
电光火石间,师无涯眼底掠过狠厉之色,迅速勾起箭矢,径直射向赵二,他目力极好,又因常年在军中习武,箭术百步穿杨。
长风破空,箭矢划过江心倒映的明月,一箭封喉,赵二脖子喷涌而出的鲜血洒在清秋脸上,连带着衣裙染上血腥的红痕。
温热的鲜血让清秋堪堪回过神来,清秋抬手摸脖间的刀痕,不深不浅,恰似从前在保神观时的剑伤重合。
“清秋,清秋,别怕二哥哥在。”付高越见赵二已死,忙游过去登上小舟。
“别怕,清秋,都过去了,二哥哥以后会保护好你。”
付高越揽过清秋,打散她惶恐不安的心绪,他们的衣衫尽湿,漫着丝丝寒气,可清秋却觉得兄长的怀里如此温暖,好似一团炙热的炭火,驱散她心头凌冽的寒意。
自她上贼船后不敢有一丝松懈,唯恐行差踏错,自己死了不说,还要害得云露绿柳跟她一起丧命。
这是一场身临其境的噩梦,是一场惶惶不安的噩梦。
若没有付高越和师无涯及时赶到,她将丧命于此,此刻清秋所有紧绷的弦倏然断裂,须臾,清秋攥着付高越的袖口哭出声来。
清秋扑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吃不到糖的小姑娘,付高越轻拍清秋,低声道:“好了,别怕二哥哥在,再不会有事了,莫哭了莫哭了,先上去别再病了。”
不多时,清秋止住了泪,由付高越带着上海舟,师无涯在船舷边冷脸看着清秋,眼底浮起一丝烦躁不耐。
这一幕也让他想起当年保神观一事,两年来,他自认当初之事并无错处,可就在方才赵二挥刀要下手之时,他却恍然发觉并非如此。
倘使当年的那批黑衣人穷途末路,也同赵二这般对她痛下杀手,那他又如何保全她。
“指挥使已清点完毕,这批人当中还有个头不在这儿,死的两个贼首是赵二和陈三,陈三死前还攥着一方绣帕,似是方才那个姑娘的。”身后佩刀卫兵呈上染血的绣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