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则为妾(83)
“文姐姐的父亲病倒在考场上了。”
重复的言语击碎了文昔雀隐隐抱有的一丝期望, 一股凉意从心底泛起,逐渐蔓延至全身。
多年前文徵元面无血色地被抬出考场的场景历历在目,文昔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僵硬地跟夏晴莹道了一声谢, 而后快步往外走, 云砚见势不太对,一边命人去通知张管家, 自己则是跟在文昔雀的身后。
文昔雀一路来到靖安侯府的东侧的角门, 门口的小厮们拦着她, 不让她出府。
文昔雀硬闯未果, 不久, 张耘急忙忙地赶来了。
“文夫人稍安勿躁, 属下已经派人去给夫人的父亲请大夫, 定远大营那边也派人去了, 将军很快就回来,文夫人别急, 不会有事的。”
文昔雀已经很难理智地听张耘说话了,她一心只想出府回家, 她父亲一个人在家, 病倒了又没人照顾,万一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
她推搡着拦着她的云砚, 朝张耘吼道:“放我出去,我现在就要回家。”
张耘也是左右为难, 前两天将军刚下的命令, 不许文夫人出府,他不好违背,而且也就一两个时辰, 文秀才那边的情况能弄清楚,将军也能亲自回来处理,他只是想要文夫人等一等而已。
他回道:“将军很快就回府了,而且请太医也得有将军的令牌才请得动,文夫人不要着急。”
不管不顾地把人放出府去,出了什么问题,张耘自己也不好交代。
朱红色的角门挡住了文昔雀回家的路,东院里的丫鬟下属阻碍了她前行的步伐,雀鸟在笼中不断地扑棱着翅膀,依旧飞不出笼子的桎梏。
文昔雀红着眼,大力地推开了云砚,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劝说的话语了,她所想的只有回家,不管生死。
她从发髻上拔出一个长簪,抵着自己的喉颈说:“要么开门放我走,要么我死在这,你选吧。”
她回不去,她都不敢想,她父亲会是何种情况,她还记得文徵元在寒天被人推下河的事情,她不能每次父亲出事,她都不在他身边的。
在这世上,她只有父亲一个亲人了。
“文夫人,有事好商量,您别……”张耘无奈止住了话,因为簪子的尖端已经刺破了文昔雀颈部的皮肤,血珠缓缓滴落,他是万不可再刺激她了。
再三权衡之下,张耘让开了路,“好,属下这备车送夫人回家。”
违背将军命令可能会受罚,可若是这位夫人有个好歹,那就不是受罚这么简单了。
马车从靖安侯府驶出,文昔雀才放下手里的簪子,她神情怔怔地望着窗外回家的路,自责后悔不已。
是她不好,是四年前的她不好,明知道高头大马上的少年郎非富即贵,明知道门不当户不对,她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如果不是她自不量力,如果不是她太自傲了,她就不会招惹上靖安侯府,父亲也不会因她而多此受难。
王二虎也好,凌昱珩也好,都是她招惹来的,是她不孝,害她父亲如今这个年纪了,还得拖着病体上考场。
如果父亲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不会原谅她自己的。
马车急行回了平息书肆,文昔雀跳下马车,直往后院文徵元的房间寻人。
“爹,爹,您怎么样了?”
文昔雀推门而入,屋内文徵元躺在床上昏迷未醒,床边站着的是一位大夫模样的人和许久未曾见过面的陶举人。
陶元澈,也就是陶举人见她归来,侧开身,为她让出位置,说道:“文伯父高烧不退,大夫正在诊脉,情况似乎不大好。”
文昔雀上前查看,文徵元面色发红,嘴唇苍白,神情看起来很是痛苦,她看了一眼,心都揪起来了,抓着大夫的手问道:“大夫,我父亲他怎么样了?”
“体虚气寒,旧病复发,又吐了血,难啊 ,我先开药,三日内若能醒,那还有救,若醒不了……唉……”
大夫的话说到这里了,文昔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她是不愿意放弃的,“有劳大夫开药,这几日还要劳烦大夫了。”
父亲他一定会醒来的,绝不会留下她一人。
陶元澈在一旁也安慰她说:“文姑娘别太担心了,文伯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的,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文姑娘只管吩咐就是。”
陶元澈早就后悔了,当初不应被武平侯几句威胁给吓退的,他若那时多一些勇气,她的处境就不会是这样,而文伯父也不用冒着身体的安危上考场。
“多谢你,要不是你照顾并给父亲请了大夫,父亲他的情况可能会更糟,这份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日后定会回报此恩。”
文昔雀躬身行了一礼,诚挚地感激着陶举人,幸而他也在国子监,幸而他遇上了父亲,若不是他,父亲不知会凶险多少倍。
陶元澈虚扶了一把,不敢担此大礼,“文姑娘客气了,文伯父与家父算是好友了,这是在下这个晚辈应当做的。”
文昔雀本就泛红的眼睛更是盈满了泪水,谁都比他凌昱珩好,谁都在真心地帮助她,她念念不忘的那四年终究不过是自己困住了自己,重逢后的人让她那四年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