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妹替嫁(123)
鹤辞手中的碗一滑,差点摔到了地上,还好他眼疾手快又拣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刷着碗,“没事,我哪里都睡得。”
阮音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绕到柴房,拿出把笤帚仔细洒扫了一遍,又拧了条湿布,将那张被灰尘掩盖的罗汉榻给擦拭干净,最后再找了块油毡布把堆在墙角的柴给盖了个严严实实。
即便如此,房间里还是简陋得可怜,四面是光秃秃的墙,除了那一张罗汉榻和一堆木柴,再无旁物,许久不通风,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她又回自己屋里寻了线香来,开了窗,又点上线香熏了一会,这才抱了一床被褥铺整。
鹤辞刷完碗刚走到柴房,就见她弯着腰给自己铺整被褥,腰被绦带束着,盈盈一握,哪里能想象出是个生过子的妇人?
没有陪她度过漫长而痛苦的孕期,也没有亲眼看着阿牛一点点长大,这已经是他心头无法磨灭的遗憾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他不会再给自己留下遗憾。
她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他又为何不能如此?
她终究是温善的性子,又怎会忍心再伤害他?
至于她愧疚感,她的不配得感,反正来日方长,他会一点点帮她矫正回来。
被子太长,阮音抖了一下也没抓到被角,他无声地走上前去,将被角递到她手里。
指尖相触的刹那,一阵酥麻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昔日里培养出来的默契,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她扭过头来,才发现他已靠得那样近,近到就如他们睡前打情骂俏一般。
她蹭的一下退开半步,耳根也莫名滚烫起来,将被子塞给他道:“你看看还需要什么,我给你拿来。”
他环顾了一圈,默默在榻沿坐下,“挺好的,简洁明了。”
“那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他拍了拍床褥,问:“这里如何洗澡?”
这倒是个大问题,因为一家除了阿牛都是女眷,在屋里都置了浴桶,只是柴房逼仄,放一只浴桶显然不可能,况且乡下地方,大多数人都没有泡澡的习惯,大热的天,不是去河里洗,就是在家打几桶水洗洗涮涮完事。
可他毕竟是出生在权贵之家里,又怎可做这种粗鄙之举?阮音想了想,只好又让了一步,“我屋里有浴桶,你先去我屋里洗吧。”
他十分自然地点头道好。
把他安排进自己房里,阮音借着要教导阿牛功课的由头躲了出去,直到他洗漱完毕,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的还是承文借给他的那身袍子,在月光映衬下,看上去格外温柔。
阿牛嘴上念着三字经,实际上已昏昏欲睡,阮音也捧着脸默默听着,脑袋越来越沉,直到重重往下一点,一个激灵醒来才发现,阿牛已经两眼一闭,呼呼大睡去了,而男人打横抱着他轻轻摇晃,看着他的眸光是那么慈爱。
四目交汇时,他嘘了一声,压低声线道:“别给他太大压力,还是先睡吧。”
阮音不忍剥夺他做父亲的权力,一时任由着他抱着他,只小声道:“阿牛像我,读书没有天分。”
他声音和缓,带着他特有的磁性,“这世上多少人才能称得上有天分呢,你已经很好了,音娘,我们的孩子,也会像你一样聪明。”
阮音无法抵挡他温柔的攻势,只觉得她心头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他轻轻地捧了起来。
她没有说话,满腔的酸甜在心口激荡着,几乎要溢出嗓子眼。
他看出她心头微动,却也不逼迫她,只说:“夜里风大,还是让阿牛到屋里睡吧。”
阮音点头,两人便进了屋,阿牛夜里还习惯跟她睡一张床上,他便将他轻放在床铺上,拉过被子替他紧紧掖好。
昏黄的灯光下,阿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透下一片淡淡的影,一张小嘴微张着,看样子十分乖巧。
他不由得跟着坐在床沿,静静地拨开他未乱的刘海儿,看了一会,他眼眶有些湿润了,便用力眨了眨眼转过头来,喃喃道:“你给我讲讲阿牛的事好嚒?”
提起阿牛,阮音的爱意又开始泛滥,便开始向他娓娓道来。
这一晚,他们俩坐在阿牛身旁,聊了好久好久,聊到最后,阮音都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他说着俯下身来,揉揉阿牛的头,在他额心轻吻了下,转过身来,手刚抬了一半,又缓缓收了回去,“你也赶紧睡吧。”
他的声音好似一首摇篮曲,令她抛却了那些沉淀在她心头的痛,这一刻,她只感觉到身体像是漂浮在一叶轻舟上,宁静而安定,她点头道了声好。
他替她熄了灯,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翌日,阮音一觉睡到自然醒,阿牛也已经醒来,坐在床上把玩着那块玉佩。
看到日影已经挪到床边上,她便知道自己起晚了,然而等她洗漱完毕出了屋时,才发现外头静悄悄的,柴房的门也紧闭着。
她唤来春枝问:“春枝,世子还没起吗?”
春枝摇摇头道没有。
她登时心头一突,他一向早起,怎么今日她都起了,他还没醒?